刘长风与刘济喜紧盯着屏幕,将两个倭寇计划一一记在心中。
这几天得到的消息终于汇总到了一起,海县丞所说在通州县屠村后打败屯卫军的倭寇确实来到了上海县界内,前几日刘长风等人遇到的倭寇就是其中一支。
他与蒙大侥幸击退之后,俘虏的倭寇竟然是他们那边皇帝的儿子,也就是个皇太子!
这次倭寇登陆主要的目的就是将他们的皇太子安平亲王营救回去。
让刘长风庆幸的是倭寇也并不想节外生枝,绕过了大石村直奔上海县,这样村里人安全就有了保障,稍稍可以放心。
关闭屏幕,让阿翔继续远远盯着倭寇一行。
刘长风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这虚拟的屏幕看起来终归不如书本实在。
刘济喜先提出自己意见道:“爹,他们目标就是救那个亲王,咱们就顺水推舟让他们救走不就行了。”
刘长风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仿佛洞穿了他的想法
孩子是聪明,但见识和处事方法还有待磨练。
“你是想用一个无关紧要的倭寇,避免可能造成更大伤亡的正面冲突,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刘长风先是赞扬,然后话锋一转。
“但济喜,你可曾深思过,这背后的意义远非一人一命那般简单?”
刘长风目光灼灼,看的刘济喜有些心虚,每次父亲直呼他名字的时候都是如此。
“还请父亲指教!”
“倭寇侵扰我朝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的存在,是对我大好河山的践踏,是对我万千子民的威胁。若今日为了一时之便,轻易放走一个倭寇,明日若这个倭寇卷土重来,又当如何向那些因他而失去家园、亲人的百姓交代?”
刘长风经历过北伐,见过无数惨状,知道有些民族天生就是敌人,这是由地域、文化、性格等各种复杂因素造成的。
“再者,你言顺水推舟,看似轻松,实则是在向敌人示弱,传递出一种软弱的信号。长此以往,敌人将更加肆无忌惮,视我边疆如无物,那时,又该如何守护这片土地上的安宁与尊严?”
从元末乱世活到洪武太平盛世,刘长风深知每一次的退让,都可能是对敌人野心的纵容,对自己、亲人、乃至家国未来的不负责。
见刘济喜低头思考,刘长风继续教导道:“大多数人只会思考一人一事,这是由他们的见识经历决定的。咱们与这些人并无不同,但既然能意识到了,就不应仅仅局限于个人得失,而是要站在更高的角度、立场上考量。”
“济喜,你还年轻、聪明、思维活跃,这是难能可贵的。但切记,真正的智慧,在于能够洞察时局,权衡利弊,更在于能够心怀家国。咱们力量小,不求像洪武皇帝那样以天下为己任,但我也希望你的目光不仅在这一屋一室,一家得失,你能明白吗?”
刘济喜听完父亲刘长风的一番话,沉默如夜,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似乎在重新审视自己的每一个想法,每一句言辞,以及那些未曾深思的深远后果。
这份沉默,是他对父亲教诲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过往认知的一次深刻反思。
终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动作虽轻,却仿佛承载了千斤之重。
这不仅仅是对他对父亲意见的认同,更是他内心成长的一次重要标志。
“爹,您说得对。”刘济喜的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我之前确实只考虑了眼前的便利,没有从更高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刘济喜顿了顿继续道。
“从今往后,我会更加努力学习,增长见识,还请爹多多指导。”
刘长风抚须满意的点点头。
自家儿子聪明又谦虚好学,这方面无需他过多言语,他需要做的仅仅是在他羽翼尚未丰满时为他引导方向。
“爹!那咱得把这些消息告诉县令,让他们早做防备啊!”
肯定是要告知县令,不然倭寇在县里闹起来定然损伤惨重。
刘长风现在虽然转了民户,但从大石村中军户朋友身上还是能得到不少消息。
上海县虽然常设一个千户所,但从未满编,日常也仅是屯兵种地,疏于训练,再加上调动集合需要时间,想要抵御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的百士来倭寇,必须要提前布置安排。
可如何将阿翔传回的消息合理的告知县令并让他相信却是一个难题!
这确实让父子而让犯了难,阿翔的能力太过匪夷所思,照实说出都不会有人相信。
“算了,为父还是去找海县丞,卖卖这张老脸,看看能有几分薄面吧!”
时不待人,忙碌了一个下午,此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左右都不会有十全的办法,刘长风还是决定先将情况告知县衙。
至于消息来源?
刘长风在县里行医多年,广结善缘,有些自己的渠道也能说得过去。
打定主意,父子二人兵分两路,刘济喜去通知济风堂众人,让他们尽早关门打烊,闭门固守。
刘长风则去县衙按计划告知县令倭寇之事。
县衙与医馆同位于主街,相距不过三个路口,能成为与县衙来往最多的医馆,地理位置占据了天然的优势。
刘长风疾步走向衙门,意识时不时进入终端中查看阿翔传送回来的图像,确定倭寇位置,脑中计算他们行军速度、到达时间,设想可能的落脚地点。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县衙大门,此时东边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
大门乃是县衙的脸面,前几年重新修整过,由厚重的青石砌成,门楣上雕刻着飞檐翘角。
铜环镶嵌的大门敞开,一眼望去,里面一方开阔的庭院,青石铺就,草树繁茂。
刘长风整理下衣衫正要走入大门,正巧碰上了急匆匆的海县丞。
海县丞见刘长风眼睛一亮,大喜道:“刘大哥,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你们那找大夫呢!快进来救人!”
救人如救火,刘长风疾步跟随海县丞进入了大堂之中。
大堂内,高悬“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方是宽大的公案,两旁分立着“肃静”、“回避”的牌子。
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宽袖官服的县令大人正焦急的在公案前走来走去,正是上海县县令张权。
他出身寒门,父亲在洪武皇帝麾下做过几年记录官,不过早早丢了性命。
朱元璋大封功臣时就给他恩荫了个小官,后来略有功绩,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外放做了县令,于民生教育一道颇有建树。
此时地上正躺着一个满是刀伤的男子,失血过多,面色已经发白了。
刘长风顾不得行礼,急忙上前,从袖中掏出银针,找准几个大穴扎下,这才开始检查,所幸都是外伤,看着恐怖,实则无性命之忧。
出血渐渐止住,刘长风这才拿起一旁的金疮药开始包扎。
见男子情况稳定县令张权这才再次上前,问道:“你确定你没看错?那些人都是倭寇”
“大人,小人确信没看错,不但衣服像,而且他们说的话都很奇怪。”
县令继续问话,刘长风这才了解始末。
今天一早眼前受伤男子本在山中砍柴,却意外碰到两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子,好奇之下偷偷观察,不料被两人发现,追杀滚下山崖,这才逃了性命来到县衙报信。
张权想到海县丞告知海村被倭寇占领的消息,脸色更加铁青。
倭寇竟然已经到这么近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