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风堂,刘长风诊室中。
在刘长风手掌安抚下,原本激动地胡桃儿一下子安静下来。
“哇!师父这是怎么弄的?念咒是干嘛用的!”章三娇美目精光闪闪。
“果然不愧是娇娇姐口中的神医,名副其实!”张琳儿感叹道。
“我爹医术自然举世无双!”刘济喜夸耀道。
“哎呦”话音刚落,刘长风一个暴栗敲在了自家儿子头顶。
“别瞎说了,去叫你少阳哥过来,胡姑娘现在不宜挪动,让他去请县衙里的大人过来,倭寇凶残,不通人事,还需早些查明情况。”
其实刘长风想过让张瑾儿前去请人,但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其虽是县令之女,但还是个小女娃年纪,闺中娇养,说话未必能让人信服。
刘长风所说胡桃儿全都听在耳中,感激道:“谢谢大夫,我感觉好多了。”
“嗯,胡姑娘放心,我已经遣人去请县衙大人了,现在你只需调整精神,等大人们来了将事情说明即可。娇娇放他躺下。”
说着在胡桃儿有些不舍的眼光中收回手掌。
刘长风皱着眉头转身出门,只留几个小的在屋内照顾胡桃儿。
竟然又是倭寇!现在倭寇已经这么嚣张了吗?居然敢登陆扰民,夺村杀人。刘长风心中暗自思量。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倭寇正处于南北割据战争的关键时期。
北朝由足利义满幕府控制,而南朝的天皇则尝试通过军事行动恢复其在全国的统治权。
两个朝廷自元朝年间就发生多次战争和冲突,这些战争给倭寇社会带来了巨大破坏和动荡。
由于北朝足利幕府逐渐占据优势,在战争中失败的南朝贵族逃亡海外,开始组织武士、商人和浪人到明朝进行走私和抢劫。
再加上方国珍和张士诚的残余势力也退居上海,沦为海盗。
双方往往勾结一起,袭击明朝的沿海地区,尤其是山东、辽东、浙江一带,扰不胜扰。
松江府就是被骚扰袭击的重点区域,从大明建国以来每年都要有几次倭寇袭击事件。
想到前几日与蒙大一行在海上打退的那一伙倭寇,刘长风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洪武四年与十四年两次颁布的禁止濒海民众出海诏令,在某些人看来根本就是一张废纸上写了一段废话。
禁止出海贸易?甚至禁止出海捕鱼!
高高在上的朱皇帝肯定不知道,海上贸易能带来多少利润,又有多少沿海居民靠打渔为生。
诏令也就头两个月能管点用,时间长了没有饭吃,下面的百姓、商人哪个不得造反?
因此官府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的还入股其中贸易。
就比如上海县县令张权,据刘长风所知,蒙大的海船就有他的一份在其中,否则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航归港。
松江府的丝绸、茶叶在海外那可是价比千金的好东西,也不怪倭寇、海盗们动心。
章少阳去得快,回来的更快。
行色匆匆走在前面的,竟是济风堂众人的熟人,海祥海县丞。
海县丞比刘长风小了几岁,但也是上海县衙门的老人了。
由于县衙公干难免受伤,再加上济风堂距离县衙最近,总有一些案子会需要医馆帮忙,所以来往很频繁。
让双方感情更进一步的事情发生在三年前。
刘长风将其高烧三日不退的幼子救回,这才将双方关系由公事来往变成了私人情谊。
“刘大哥!好久不见了!你出海回来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我好为你接风!”
一上来海祥就热情问候,从章少阳那里已经听说了刘长风归来的消息。
“海老弟勿怪!实在是昨天刚刚返家,一切都还未收拾妥当,等我忙完这阵,咱们兄弟再好好坐坐。”
“正当如此!”海祥寒暄完,直接切入正题。
“我听章小掌柜说你这有个被倭寇袭村的女子?快带我去见她,现在知府、县令大人都非常看重倭寇相关的事。”
听到知府大人,刘长风心中一动,接话问道:“为何会如此?”
刘长风知道海祥是个急脾气,一边引路一边继续问道,“倭寇总归就那么点人,何至于连知府大人都关注了。”
海祥看看左右,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刘大哥,消息还没有传开,你千万保密。”
“旬日前有一股倭寇在通州县屠了一个村子的人,男女老少无一幸免。通州县令派兵绞杀,被倭寇打的大败而归。皇上震怒,砍了通州县令的脑袋,下令绞杀倭寇”
海祥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人首分离。
“现在咱们靠海的这些大人们,哪个不提心吊胆的,生怕这点事落在自己头上,唉………”
刘长风从海县丞的叹息里听出深深地无奈。
怕什么来什么,倭寇的消息就这么不幸的让他们给撞见了。
上海县常备就一个千户所,还比不上通州县呢!再加上张县令不通军备,遇到那伙倭寇肯定也不是对手。
刘长风带着海县丞推门而入。
章三娇正学着刚才刘长风的样子帮胡桃儿按摩头部穴位,虽然能找齐穴位,奈何技艺较自家师傅差太多,根本做不到刘长风那样立竿见影的效果。
刘济喜与张琳儿则在一旁帮她回忆刘长风当时的手法。
海县丞没想到县令千金居然会在此处,赶忙招呼:“瑾儿姑娘怎么在此处?”
“我来找娇娇姐姐的,恰好遇到胡姑娘的事。海伯伯,您不用管我!公事要紧。”张瑾儿答道。
“好!”海县丞应了一声,犹豫一下最终也没开口让三小出去。
诊室里一下子进来了六个人,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
三小自觉地缩在靠门的角落处,海县丞与刘长风上前问话。
“胡姑娘,这位是海县丞,县令大人的得力干将,倭寇的事尽管和他说,官府非常重视这件事。”刘长风贴心嘱咐道。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海县丞开门见山道。
胡桃儿有些恐惧,身体微微颤抖,悄悄抬头看一眼两人,又急忙低下。
“小女胡桃儿,家住大石村北二十里的无名海村!”
“大石村!?”刘济喜震惊的声音传来,“那不是我们村吗!”
“济喜!”刘长风严厉声音传来,刘济喜立刻闭嘴。
刘长风本是大石村人这一点不是秘密,海县丞也是知道。
那块地方原本是毫无人烟的荒地。
洪武五年,北伐战后朝廷为了安置无家可归的伤兵、军士,才在那一带建立了几个村子,协助军民开了些荒地,让其繁衍生息。
条件算不上好,但好歹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大石村就是其中比较有名的地方,主要是那里发展的比较好,是周边主要的生产兼集市区。
海县丞看了刘长风一眼,作为县里二把手,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在大石村可是德高望重的人物。
村里那些上过战场老军痞、小混子在刘长风面前都老实的跟小绵羊一般。
“我记得大石村北边是一片没人要的荒地,很难耕种,而且并没有村子!”刘长风目光炯炯看着胡桃儿似乎在分辨真假。
“还是能种一些的!”胡桃儿有些艰难的解释道,“虽然收成不多,但村子里人少,吃的也少,总归是能活下来。”
海县丞听说过此地,这个村子是在刘长风出海后形成的。
主要是由一些上了年纪的罪奴、教坊司退下来的犯妇聚集在一起渐渐组成,总共不过二十户。
村中人都是些想犯事都担心胳膊腿不利索的老罪奴,过几年这波人老死,村落自然也就散了,在衙里都没有登记造册过。
“我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会是罪奴村的人,你犯了什么罪!”海县丞声音平淡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