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刘长风好笑的打量着羞答答的少男少女之际,章三娇走出门来。
“风叔,那个病人吃了药,要醒过来了!”
作为济风堂里唯一的女大夫,虽然还未正式出师,但基本所有女病人都会交到她手里,这是天生的性别优势。
自章三娇接治愈过几个病人,小有名声之后,来济风堂看病的女患者都多了起来。
“哎,瑾儿!你怎么在这?”
章三娇一下子看到了站在刘济喜身边的张瑾儿。
作为县里唯一的女大夫,大户家的夫人、小姐她基本都熟悉。
看着两小略显尴尬以及自家师傅看热闹的表情,章三娇一头雾水,三个人的组合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风叔,你们干嘛呢!”章三娇说着走上前好奇问道。
三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章三娇看着三人不禁好笑,上前拉住张瑾儿小手,介绍道:
“风叔,这位是县令家的女儿,张瑾儿,我的好朋友,经常来咱们店里找我。”
看着张瑾儿就是个大家闺秀,没想到竟然是上海县最大的那位家里的。
“竟是县令千金,失敬!”刘长风稍一拱手礼貌道。
张瑾儿赶忙回礼。
“瑾儿,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出海去的师父,我们济风堂医术最好的大夫,刘长风。”章三娇继续道。
“见过刘大夫,常听娇娇姐提起您!说您医术自成一派,已经可比肩华佗扁鹊,是当世最厉害的大夫呢。”张瑾儿道
县令家的小姐就是会说话,刘长风心中清楚这话当不得真,但还是心情愉悦,笑道:“张小姐谬赞了,在下就是一乡野村医,怎敢比肩华佗、扁鹊两位神医。”
章三娇掩嘴轻笑,纤细的手指轻轻指向刘济喜,语气中满是戏谑与自豪:
“这位呀,你定也不陌生,咱们县里赫赫有名的年轻才俊,风叔家的骄傲,刘济喜公子。十四岁便摘得秀才功名,这等风采,可是几十年难得一见呢。”
张瑾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钦佩。张瑾儿当然听说过,年仅十四岁的秀才,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几十年才能出一个的人物。
关于这位小秀才的种种传说,每每从其父口中提及,总是赞不绝口,以至于那些事迹几乎成了她记忆中的一部分。
她再次盈盈施礼,姿态优雅,脸颊上掠过一抹红晕,显得既尴尬又羞涩:“刘公子,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未曾想,公子不仅才高八斗,连医术也是了得,真乃虎父无犬子,让人钦佩不已。”
刘济喜闻言,脸色愈发红润,仿佛春日里绽放的桃花,他连忙摆手,声音中带着几分谦逊与慌乱:
“张姑娘言重了,我…我怎敢与家父相提并论。医术不过是平日里跟随几位长辈略学皮毛,实在不值一提。”
说着,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张瑾儿那清澈如水的目光,羞涩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观望的章三娇看着不好意思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个县令千金,一个少年秀才,似乎能有不少好戏看呢。
济风堂内。
胡桃儿,也就是被刘长风父子救下的女子正一脸痛苦的挣扎着。
眼前光影浮现,是一片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刑场,无数颗沾满血污的人头已经罗成一座小山,其中就有她熟悉的父亲、叔伯、兄弟…
他们惨叫着、哭泣着,但刽子手仍是毫不留情一刀一个。
“胡惟庸在任丞相期间,独断专行,培植私党,擅权营私,判斩立决!斩立决!”
尖锐缥缈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年幼的胡桃儿站在一旁放声大哭,斩立决三个字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场景变换,来到了一栋无数男子放浪形骸的怡翠红楼。
一满脸横肉的凶恶妇人正对着自己破口大骂:“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官家夫人、千金小姐呐!给我好好笑,好好弹!”
一转眼,她满身伤痕被丢弃在红楼外的臭水沟中,她心如死灰,眼泪也早已流干,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爬到哪里,爬到什么时候!但就是有一股信念支撑着她继续……
场景再换,已经到了一座沿海的村落,一位和善的老妇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来到她面前。
颤颤巍巍的双手将其接过,还未等喝下,一把刀刃笔直的利剑穿过老妇人胸膛,刀尖上点点血迹落入粥中,分外刺眼。
老妇人缓缓倒在自己怀中,后面一身材矮小,头顶剃秃,后脑扎着冲天辫子,一刀劈砍向自己……
“啊!!!!”
随着一阵悲愤惊恐的叫声喊出,胡桃儿猛地坐起,汗水浸湿了衣衫,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那场无尽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四周是是一个亮堂,温馨的小屋,空气中飘扬着几缕药香,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让她感到一丝真实与安宁。
然而,心中的恐惧与悲愤如同潮水般汹涌,难以平息。
她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心中五味杂陈。
“告官?”
胡桃儿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被强烈的自我怀疑和恐惧所淹没。
她深知,自己作为反贼胡惟庸之女,一旦身份暴露,肯定会被重新抓起来,命运可想而知。
但若不去,又怎么对得起收留自己的王婆婆?怎么对得起帮忙遮掩身份的村民?他舍命赶路来到县里是为了什么?
这份复杂的情感,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束缚。
刘长风等人这时一起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床边头埋在抱膝双臂中的女子,轻声道:
“姑娘醒了,这里是济风堂,你晕倒在街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胡桃儿抬头,说话的是一个笑呵呵的中年人,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见女子并未回话,刘长风不禁皱眉,继续问道:“姑娘,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知是刚才梦境的影响,还是身体虚弱的缘故,胡桃儿并未回答。
“完了!是不是摔傻了!爹你快给他看看。”刘济喜见胡桃儿一声不吭,大叫糟糕。
“头部没看见伤口,也有可能本来就是痴傻。”章三娇理性分析道。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可记得家中有什么人吗?”病人无法交流,刘长风也有些为难,继续问道。
“家?”胡桃儿抬起头,双眼迷离。
“对!你家是哪的?”见女子有回应,刘长风惊喜,继续问道。
胡桃儿脑海中并没有浮现当时那个极尽奢华的房子。
她想到了从水沟将自己带回海村的罪奴杨叔,想到同是教坊司出身热情收留自己的的王婆婆,想到了待自己如同亲人的海村众人。
那才是她的家,她必须做点什么!
“我叫胡桃儿!我是来报官的!一伙倭寇上岸,占领了我们村子,我要去找县衙大人们求救!对!我要去县衙。”
是啊!不是早就想清楚了吗!刚才只是被噩梦唤起了心底的恐惧而已,这条命不是早就一文不值了嘛!
在刘长风几人惊讶的目光中,激动地胡桃儿挣扎着越过刘长风起身下床,可身体的虚弱哪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胡桃儿脚下一软栽倒在地上,可她仍旧挣扎着向门外爬去,口中不停重复着村子、倭寇、救人等词语。
不知她顶着烈日赶了多久的路,身体、精神早已虚弱透支,不然也不会栽倒在济风堂门口。
“娇娇,扶她坐起来!”刘长风道。
章三娇与一起来看热闹的张琳儿一同将仍旧激动胡桃儿扶起,顺势放到了刘济喜适时搬来的椅子上。
“心无挂碍,无有恐怖,且……先安静!”
刘长风说着,伸出自己宽大且修长的手掌搭在胡桃儿头顶,几根手指以特殊手法揉捏百会、神庭、风池、太阳等穴位。
温和沉静的声音加上宽大有力的手掌,一股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袭来,让胡桃儿一下安静下来。
看的三小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