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悄然织上了天际。
正值月中,明月悬于苍穹之中,几近圆满,洒下银辉万缕。
一只目光锐利的海东青飞翔了许久,落在主屋的房檐上,闪烁金属光泽的鸟喙,轻轻梳理自己的羽毛。
右厢房,灶台边。
刘济喜忙碌而有序地烧开了水,倾倒于木质浴桶中。
主屋的右侧,书房内。
灯光昏黄而柔和,映照出刘长风孤独而深邃的身影。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烂的衣裳,烛光映衬下,发间与胡须的几道银丝显得格外显眼。
他静静地坐在圈椅中,思绪穿越岁月长河,紧紧锁定在墙上那幅女子的画像上,眼神中既有温柔也有哀愁。
画中女子身着青白相间的衣衫,右手紧握长剑,左手比一剑指,看起来英姿飒爽。
她的笑容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明媚而不失坚韧,发髻间那朵凌霄花更是点睛之笔,不仅增添了她的柔美,更彰显了她英姿。
三柱香烟在案几上的香炉中袅袅升起,与月光交织在一起,为这幅画面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浪漫。
更让人不禁遐想连篇,仿佛能听见画中女子轻声细语,诉说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刘济喜知道他爹不只是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还是在为一会要见的人做心理建设。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追忆、期待而又夹杂些许愤怒。
“爹。”
刘济喜轻声呼唤,将父亲从那遥远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水烧好了,先沐浴吧。”
刘长风闻言,缓缓收回目光,长叹口气,站起身,随着刘济喜而去。
厢房内,柴火燃烧得正旺,火光映照下,刘长风的身影显得更加高大而坚毅。
他脱下那身陪伴他多年的破烂鞋袜衣衫,露出的是一具略显松弛却依旧健硕的身躯。
得益于多年的锻炼,肌肉虽不壮硕,但却线条分明。
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两处致命的伤疤。
一道在左胸口偏向肩胛,是距离心脏不到两寸的箭伤。
一道伤在后背,是一道从左肋一直到右下腹的刀痕。
伤口早已复原,只是其中的故事深埋在了主人心底。
“嘶~”
当刘长风身体完全浸入热水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感瞬间席卷全身,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与洗涤。
刘济喜提桶来到父亲身后,招呼一声:“加水了,爹!”
温度适中的热水从后脖颈处倒下,水流拍打在肌肤上,带来一阵阵愉悦的战栗。
“舒坦!”
刘长风忍不住发出由衷的赞叹,胡须上翘,脸上洋溢着久违的轻松与满足。
刘长风擦洗干净,这才起身出浴,穿上贴身的汗衫短裤,这才耷拉着鞋子返回屋内。
柔和的烛光洒在四方桌上,红烧肉的色泽诱人的红烧肉,肉质细嫩的清蒸鲈鱼,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还有那碗看似简单却香气四溢的豆腐汤早已上桌。
这都是周记老店的手艺,油而不腻,量足味美,正好满足父子二人的味蕾。
刘长风坐在桌旁,拌着红烧肉,小半碗米饭迅速见底。
他抬头望向对面那个已长成青年的儿子眼中满是愧疚与心疼。
“小喜,这两年爹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撑着家,吃了不少苦吧。”
“没事的,爹,我都懂。”刘济喜闻言,爽朗的答道。
然后看看左右,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机灵的眨眨眼睛继续道:
“您是为了咱们最终的目标在外奔波,我这些点苦,跟您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刘济喜的回答,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与坚定。
刘长风这才点点头,他儿子虽然年纪尚小,性格有些活泼,但办事周全,遇到大事更是有主意,所以才逐渐将一些事情交到他的手里。
舀起一勺豆腐汤,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道:
“小喜,你这些年做的那些事,都进行得如何了?说来听听。”
此刻只有父子两人,聊一些隐秘的话题才能无所顾忌。
刘济喜闻言,神色一正,随即又恢复了他那特有的率性与洒脱,装模作样的敬了一礼道。
“好的!父亲大人!”
“别净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刘长风看着儿子做出明显与世俗礼法不相同的行为,知道其从何而来,但也随口训斥。
“好的!爹!”刘济喜又敬了一礼,这才回归正题。
“第一个,是您要我抄的书,我将大部分书都抄出来了,有些不懂的也以我的聪明才智一一参透。”刘济喜自吹自擂道。
刘长风捏着筷子得手不禁用了些力,强忍着夹了口青菜。
“尤其是数术,我就简简单单看了几节课,现在不说当世无敌,但排个前三绰绰有余!”刘济喜继续自夸。
“第二个就是那个什么水稻杂交技术,简单的不行,虽然还没什么成果,但我很快就能……”
刘济喜越说越离谱,刘长风再也听不下去,手中筷子如狂风暴雨一般狠狠的落在儿子头上。
“好好说话!会不会好好说话!”
“啊啊啊!爹!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呜呜…”
刘济喜双手抱头,努力闪躲。
直到刘长风心中恶气散了干净,这才停下手来,夹了口红烧肉放入口中。
果然,打了儿子之后,吃饭都香甜了不少。
孩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两年没盯着,尾巴都翘上天了。
“好好汇报!”刘长风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哦…”刘济喜这才老实下来。
“蓝匣子里您叫我抄的那些能拿出来的医术、数术、工匠相关的书基本都抄完了,再加上那视频里有先生的讲解,我也算能琢磨个七八分。”
“这些的东西,我给宋叔他们看过一部分,捣鼓出一些东西,回头咱们再细说。”
“嗯,不错。”刘长风点头赞许。
“再有那杂交技术,看着书上写的简单,一上手才知道难呢!种植、授粉、选种,哪个环节都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
“我看了不少资料,还是觉得跟隔了层纱似的,不够透亮。现在只能按书上说的,一步步来,摸着石头过河,成不成还得看天意。”
刘济喜挠了挠头,一脸无奈。
“嗯,正常,在那个地方这应该也是很先进的法子,咱们得有耐心,慢慢试,慢慢学。”
刘长风知道能得到这个思路就已经是缴天之幸了,要是那么轻松就能成功,何至于几千年来的饥荒不断。
“嗯。”刘济喜实践操作过,更知道强求不得。
“能想出这个办法,并且把它做成的人一定是个非常伟大的人!”刘济喜道。
“当然了!能让全天下人吃饱肚子的法子,在这之前,哪个人敢想?哪个人能做?”
刘长风回忆起幼时因为一口薄粥,乃至一块树皮就能兄弟相残,卖儿鬻女的场景,语气坚定道:
“小喜,这是一个可以医世的方子,再多难关,咱们也得坚持下去。”
“咱们做不到,就让你儿子继续做!如此神方,绝对不能埋没在咱们手里。”
“嗯,我知道的。”
“最后就是收集咱们没见过的生物这事了,我照着您留下的图鉴排除,这两年根本没找到几样东西。”
听刘长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他心里明白,上海县地界偏僻,人烟稀少,加上自己之前已经搜寻过一番,想找点新鲜玩意儿确实不易。
“别急,咱们慢慢找,总会有收获的,这世上从来不缺奇珍异兽。”
想说到这,刘长峰下意识的摸了下左手腕的金色三角图案,嘴角胡须不自觉翘起。
“为父这次可是收获颇丰,赶紧收拾下,咱们下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