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小筑内,彩幔罗绸,珠帘玉幕,与屋外简朴雅致的风光形成鲜明对比。
兔绒软榻,玲珑杯盏,璎珞花灯,一室璀璨奢华,皆出自昔日少年手笔。
“灵池空置太久,需要点时间清理。”
庭相宜将夜琦安放在软榻上,蹲在她身边温柔地询问着:“乖乖,我们先疗伤好不好?”
夜琦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洗澡,总觉得不干不净的,她没法安心疗伤。
但是……
对上庭相宜那双柔情缱绻的眼,她也不想太折腾他。
稍稍低眸思索了一下,她微微点头:“嗯。”
便给自己施了个涤尘诀,将身上的污垢血渍去除掉。
身上干净了,但还不足以神清气爽。
她撇撇嘴,扫了一眼屋内布置,桌子凳子,睡椅书案……没什么可以遮挡的地方。
最后目光落在眉眼深邃的玄袍男子身上,有些犹豫的开口:“……哥哥你回避一下吧?”
她得把这身衣裳换了查看伤势。
庭相宜伸出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微微探头的女子,薄唇淡吐:“你不方便,我来。”
“我……”
夜琦安刚刚开口,就见男子闭上了眼,冷峻深邃的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她只得讪讪闭嘴。
男子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白底银纹的腰封上,轻车熟路地摸到绦带结扣。
素白的手指轻轻一带,那腰封和绦带便松松垮垮落在了她腿上。
腰间一松,夜琦安却绷直了身子,十指蜷曲着抓紧了袖角,一动不动地屏住呼吸。
那只手动作极为轻柔,顺着衣襟一路向上,替她褪下一层一层的衣物。
看着玄袍男子峰眉冷峻,双眸紧闭,抿着薄唇,一派沉稳温柔的模样,仿佛一尊默默守护一方的山神安详又圣神。
夜琦安不禁感到自己方才的想法有点龌龊,她颇为羞愧地低下头。
却见冰肌玉骨的身躯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褐一块的,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尤其是右腿上一条蜈蚣一样缠绕的鞭痕,看起来还是根带有倒刺的鞭子,结的痂颇为凌乱坚硬,有皮肉翻飞的痕迹。
都什么时候伤的?
与魔军大战时她只顾着爽了,都没感觉到疼。
嘤嘤嘤,可心疼死她了。
天杀的,这得养多久才好啊!
夜琦安欲哭无泪。
“好了。”
正当她出神之际,庭相宜已经给她换好了亵裤和小衣,手正从她颈后系带处拿开。
耳畔传来男子低醇的声音,夜琦安片刻回神。
她看着自己的衣着,不禁皱了皱眉。
只有贴身衣物,裤子都遮不住大腿上的“蜈蚣”,哪里好了?
兰掌摊开,夜琦安从芥子中取出一件青色软袍,正抖开要给自己披上,就见玄色冰山一样的男子站在身前毫不避讳的看着自己的身体。
不过他眼中没有过多的情欲,只有震惊、关切和心疼。
“怎么了?”
夜琦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嘴角微微抽搐。
“呜呜呜~”
这下她还真挤出些许泪来,足矣打湿眼眶,抱着庭相宜大腿哭了起来,
“雷都劈不到这么狠吧!”
“哥哥,你可一定要给我请最好的医者来啊!”
“呜呜呜呜~”
脖子以下,以锁骨中心为界,左肩和上臂氤氲着浑厚的魔气,几道暗紫的纹路如闪电一样从肩上蔓延开,一直延伸到手腕处。
暗紫纹路附近的被烧得外焦里肿的肌肤,像黑夜中的雷霆劈下,照出了沟壑山脊。
关键是那手臂还像绝壁上的吊死鬼一样耷拉着。
这伤势,很难不怀疑惟止是故意的。
虽然表面看起来恐怖,但把魔气祛除就只剩寻常的碎骨和烫伤,应该挺好治的。
但,真的好丑啊!
大腿被女子抓拽轻咬着,庭相宜宠溺地摸了摸她脑袋安抚着:“雷神的手臂没有晚晚的纤细好看。”
夜琦安耳朵动了动,一拳落在他腿上,抬眸嗔怪着:“你笑话我!”
庭相宜抬掌起誓:“为夫所言发自肺腑。”
“哼哼,好吧。”夜琦安撇撇嘴,又看了看左臂,确实比魁梧的雷神纤细好看点。
“好了,先疗伤?”庭相宜蹲下,满目柔情地问着。
“好。”
夜琦安点点头盘腿坐到榻上,刚刚拎起衣袍打算披一半就被男子拿过。
她不讷讷地望着他,不解地眨眨眼。
“一会儿上完药再穿。”他又解释着,“我在,不会冷的。”
嗯……有道理。
还得洗澡上药,一会穿一会脱太麻烦。
而且她也不怕冷。
夜琦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右手缓抬在剑指指尖聚起一道灵气,男子却先她一步,已经趺坐在她身后为她祛除着魔气。
闿阳元炁温热的气息由外传入臂中,和魔气相交,起初有一点轻微的堵塞胀痛感,很快又被疏通。
一股温热暖流仿佛春日里和煦的微风,轻柔地拂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所到之处皆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如同冬日里浸泡在温泉中一般,温暖而惬意,令人身心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渐渐地,这股暖流开始渗透进肌肉、骨骼乃至骨髓深处,舒适感愈发强烈,甚至让人产生了一丝倦意,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合上进入梦乡
“晚晚,凝神静心。”
……好吧。
她还是老老实实打坐吧。
毕竟是惟止打的,万一还有后手,一个不留神被夺舍了也说不定。
但是…真的好舒服啊……
梦里是一片空明的水境,水境中有一朵紫金莲徐徐盛开。
女子青丝披散,眉点朱砂,白衣无暇,步漾轻漪,缓缓上前。
紫金袍的身影逐渐凝实,比起神鬼莫测的魔尊惟止,眼前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紫袍高贵优雅,那双瑞凤眼清澈纯然,有着圣洁的灵性兼具一点苍颜悲悯的神性。
他上前迎来,对她笑着,没有一点心机算计,全是赤忱无邪:
“你是新来的山神吗?苍颜不在,你改日再来拜访吧。”
她静静看着眼前的男子,眸中有探究不解,亦有惊喜关切。
“惟止。”
一道飘渺淡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眼前男子喜出望外化紫影奔了过去。
“苍颜!”
夜琦安也蓦然转身,还没看清来者面容,紫袍男子与他的身影已如水墨晕染开来,消失在水境中。
有清风拂过,飘来几个灵文: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