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帐下，吉服喜盖。
新娘子被大红喜色包裹，只露出一截素白如玉的纤纤细指，她食指互相交替打圈儿，夜琦安可以感觉到女子掌心已经沁出薄汗。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终于迎来了另一个主人。
一双金色琉璃踏云靴出现在眼前，新娘子迅速停止了手上小动作，一抹丹霞飞上了脸颊。
一截秤杆挑起盖头，新娘子得见天光。
“夫……”
满心期待与喜悦，被钻心刺骨的痛所替代。
一柄寒剑插在新娘胸膛，被体内涌出的五色灵光遮挡了凶手的面容。
夜琦安终究没有看清灵光之后的人。
“呼~”
夜琦安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
“还是这个梦，还是那新娘，只是死法不同了。”
她颦眉低眸抚上了自己胸膛，是梦中新娘被刺的地方，宛如西子捧心自成丹青。
“为何我也会痛？这么强烈的感觉如果不是自己经历过，那就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能让我这么清楚的感知到吧。”
她下床走到案前，拿起丹青到窗前凝望，血月之色给画中女子更添悲壮。
是悲壮，大红喜服如血染，眉宇间是倔强，是不屈。
仿佛昏暗末世中喷薄而出的丹阳，妄图以一己之力照亮末世河山。
“妹妹在看什么？”
惟止进门就看见弱柳扶风的女子临窗而立对着一幅画发呆，他也凑近看了一眼，微微愣神，仿佛明白了为何昨日庭相宜那般生气。
夜琦安将画给身后的惟止看：“哥哥，我想找她。”
“为何要找她？”惟止接过画，若有所思地观摩这画，还真作得一手好画，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
“这女子入我梦中两次，都在洞房花烛夜遇害被杀，她或许是在向我求助吧？”杏眸澄澈看向惟止，“我想帮她。”
惟止挑眉不语，抬指聚起一道灵光点在夜琦安眉心，确定眼前人灵体无恙后方才收手。
“画上女子神通广大尚能被害，妹妹想如何帮她？”
他转身放下画作，从一方水月盒中取出一粒灵泽四溢的丹药递给夜琦安，“还是先养好身体巩固灵力再打抱不平吧。”
夜琦安也没多想，接过眼前如莲瓣裹成的灵丹一口吞下，只觉得入口即化还有清香余味，与之前庭叔给的饴糖一样好吃。并没有察觉到灵体细微的变化。
“神通广大，这么说哥哥认识她咯？”夜琦安歪头询问。
呵，岂止是认识。
“不认识，妹妹画作传神，我猜的。”惟止轻笑，曲指轻轻刮过夜琦安的鼻梁，“我要闭关一段时日，妹妹灵体刚刚恢复，出去玩儿时别离开紫金宫太久，宫外魔气太重对妹妹灵体不利。”
“闭关，哥哥受伤了吗？”夜琦安抬眸关切问道。
惟止摇头：“没有，不过是心有所悟，或许有契机突破。”
“殿下，梦離公主求见。”知圆进门禀报，看到高大的紫金身影时，匍匐跪地，“不知尊上也在，请尊上恕罪。”
“让她进来。”惟止面无表情吩咐道。
“梦離公主也是哥哥的妹妹吗？”夜琦安不解，看向一旁的惟止。
“不是。”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们玩儿，我先走了。”说完，惟止便不再逗留往门外走去。
“同样都是公主，怎会不是？”夜琦安转着明亮的眼珠子，很是不解。
“阿離见过姑姑。”
略显干涩的声音响起，夜琦安转身望去，是个娇小的姑娘跪拜在氍毹上，同样是一身紫金华服，却显得有些老旧。
她上前将人扶起，隔着衣衫似乎可以摸到女子细小的骨骼。
“你是哥哥的女儿？”
以前爹爹说过，爹爹的朋友或兄弟姐妹，若是男子得唤叔伯，若是女子得叫姑姑。
所以梦離应该就是哥哥的女儿。
“是。”梦離小声道，“姑姑回家，梦離本该早来拜见，如今迟来是为不敬尊长，还请姑姑责罚。”
确实本该早来拜见，不过她也是昨日才收到消息，也是昨日才知晓自己还有个姑姑，方才又见父尊从姑姑这里出去，想必父尊一定很看重姑姑。
说着又要跪拜请罪，好在被夜琦安拦下。
“不用不用，你是哥哥的女儿，我应该好好待你才对。”
看着眼前颇为局促的姑娘，夜琦安牵起她的手，给了梦離一个温柔的笑。
这是梦離在魔界从未收到过的笑容，似长辈的关怀，似亲朋的勉励。
皆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今却在一个跟她年龄一般大小的小姑姑身上得到。
她揉了揉鼻尖，犹犹豫豫从袖中取出一个锦袋：“这是送给姑姑的……”
夜琦安接过锦袋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六粒熠熠生辉如星辰般的不规则石头：“这是？”
“是星屑，是八百年前那场大战中掉落的星屑，我醒来时它们便停在了我身边，好像是在保护我一样，后来我将他们收在了绮霞锦囊中。”梦離说着，眼中也仿佛有了星光。
说来也奇怪，八百年前那场大战看似很惨烈，但却无一伤亡，很多人都像是睡了一觉而已，唯一不同的是，从此世间再无狱渊血海，玄霄军得以重见天日。
“星屑？”
夜琦安举目不见星汉，只得低头摩挲锦袋。
“天生三光，日，月，星。三光之下，万物生长，若非大变故，掌日布星的叔伯，绝不会让三光坠落。”
“若如其所说是八百年前坠落，应当还有叔伯气息才是。可如今的星屑不过几颗会发光的石头，莫不是救人之时灵力耗尽了？”
她将锦囊和好还给梦離：“这是你的护身灵物，我不能收。”
不论如何，星屑救她那便是她的机缘，夜琦安不敢擅动，恐乱人因果。
“姑姑……”梦離难免失落，这是自己最拿的出手的东西，可与姑姑满屋子天材地宝比起来，确实寒酸。
最终还是将锦囊收回。
“阿離，你可知八百年前的战事因何而起？”
夜琦安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或许在她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不止一场大战。
毕竟在自己被封印的那场大战中，可没有几个生灵像当世众生这样脆弱不堪。
星屑没了叔伯气息，也可以说明时过境迁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