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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别怕,是我

    众生渺渺,惟光熠熠永恒。

    他为了心中的那缕惊鸿照影的光在黑暗中走了千万年,又为了那缕昙花一现的光在尘世中等了八百年,如今这缕光近在咫尺,只要他再近三步,伸手便可将她拥入怀中诉说思念。

    可惜他迟疑了,如今的他满手血腥,全身秽气,如何能将纯洁无瑕的光沾染玷污?

    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男子身姿伟岸,丰神俊朗,如缎墨发飘逸微扬,一袭玄色衣袍尊贵无双,可那张溅上血迹的脸,却让夜琦安垂眸摇首:他不是庭叔,庭叔不会流血。

    一滴清泪无声滑落,奏响来者心中相思弦。

    这一刻,是自责?是心疼?是爱慕?说不清。

    只是在这一刻,他不再犹豫,施了个涤尘诀,除却满身污垢,将那缕光拥入了怀中。

    “晚晚别哭,我回来了。”

    男子低沉的嗓音略显沙哑,眼中热泪呼之欲出。

    明明是他等了她千万年,说的却是“我回来了”,他不敢回忆,也不想承认他的晚晚消失了八百年,差点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晚晚一直都在,是自己常年在外,一直让晚晚等,让晚晚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本不大却刚好能传入众人耳中,他人不敢抬头,施翩翩却敢起身发言:“大将军怕是认错人了,这是属下新收的义女叫襄仪。”

    又将孔锦叡牵起为人引荐:“这是属下新收的义子,妖族孔锦叡。”

    但见其不为所动,反而将下颔紧贴在了女子云鬓,施翩翩颇感无助,好在余光瞥见了门口的银袍身影,苍鹤招手示意,施翩翩仿佛捉住救命稻草一般,领着一步三回头的孔锦叡逃离了现场,众人也识趣地退出了霓裳坊,给二人留下足够的叙旧空间。

    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浓烈的深情将夜琦安紧紧包裹,玉颈间传来男子的低语,粗重的喘息让她耳后发痒,肩颈躲避,连带着双手都在用力想挣脱这怀抱。

    但她的挣扎不安换来的却是男子更有力的禁锢。

    “晚晚别怕,是我,相宜哥哥。”

    相宜哥哥?是相宜哥哥!

    夜琦安不再挣扎,缓缓抬头凝望着眼前人,眉眼深邃,薄唇微颤,冷峻坚硬的面容,却有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映出楚楚可人的她。

    “晚晚别怕,是我。”他一遍遍轻声安抚着她,小心翼翼地抬手为她整理凌乱的碎发,眼中满是怜惜,生怕一个不留神,便又将失而复得的宝贝弄丢了。

    是相宜哥哥的气息,给自己整理碎发的习惯还和以前一样。

    温热的指尖落在额角发梢,刹那间多日坚固壁垒崩塌,亡族丧父之痛,飘渺无依之孤,皆作了滚滚泪珠,夺眶而出。

    “相宜哥哥。”她也拥住了他,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热泪浸过衣袍,将一颗赤诚的心融化成一滩温水。他环抱着她,大掌轻抚着人后脑勺,让她紧紧靠在自己胸膛,垂眸低语,为人轻拭面上泪痕:“晚晚别哭,我们回家好不好?”

    夜琦安抽泣着点头,牵起袖子给自己擦了擦脸,伸手就勾住庭相宜的脖子,将弱柳扶风的身子都赖在了他身上,撅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看向人。

    若是以前肯定还会有软糯糯一句“哥哥抱~”

    不过就算没有,庭相宜也无法拒绝眼前人的任何要求,更何况还是这梨花带雨的撒娇模样。

    “好~哥哥抱。”还是和儿时一样,庭相宜一脸宠溺曲指轻刮了夜琦安鼻尖,而后将人横抱在怀中,夜琦安也习惯性地在他怀里蹭了蹭,靠着他胸膛安稳小憩。

    “我没看错吧?大将军竟然笑了。”施翩翩满是震惊,“跟了大将军八百年,我还以为大将军根本不会笑。”

    “八百年前,大将军也笑过。”苍鹤淡笑,目光悠远,那时大护法和铁柱大哥都在,会互相捉弄调侃,时常引得大将军生笑。

    还没迈出大门,就见怀中人已然入睡,庭相宜便布了个无形结界,不叫外界声音扰她好梦。

    在路过苍鹤身边时不忘叮嘱:“将晚晚看上的衣物都送到将军府。”而后对众朗声宣告,“将军府有喜,今日所有人在霓裳坊的花销都记将军府上。”

    阳光的照拂下,玄袍镀上了一层金辉,威严而又神圣,若一座枯寂的神山,守护着唯一的新生绿芽。

    “苍鹤这是怎么回事啊?”

    直到庭相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施翩翩才低声询问起来。

    “如嫂嫂所见,夫人回家了,今日之事还得多谢嫂嫂。”

    苍鹤拱手一拜,不待人反应,已然领着众将士离开。几日的沉闷被清风一扫而光,若不是今日施翩翩带人出行被派出的探子发现,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大将军交代。

    “夫人?什么夫人?那不是我义女襄仪…吗?!”

    “哎哟哟!瞅瞅我这脑子,这襄仪襄仪不就是相宜嘛!”

    “我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呐!居然想当大将军的丈母娘。”

    留在原地的施翩翩喃喃自语,忽然拊掌一拍,将错愕失神的孔锦叡吓得一个激灵。

    “义母……”

    “好孩子都是义母的不是,牵错了红线,义母重新给你找个合适的姑娘啊。”

    施翩翩看见少年眼底的红丝,心尖儿一疼,轻声细语地安慰起孔锦叡来。

    少年将鼻头的酸意吸了回去,朗笑着拍了拍胸脯,反过来安慰施翩翩:“没事儿义母,我桃花多着哩!”

    “好好好,咱们锦叡不愁没人要。”施翩翩眉目温慈。

    这时一个银甲军士捧了一支宝簪上前禀报:“施将军这是大将军送来的,大将军说此物华美妖冶,于夫人灵体不宜,请二位收回。”

    庭相宜早就注意到了这藏着一缕妖气的发簪与孔锦叡的存在,包括他亲眼所见少年将夜琦安护在角落,好在只是虚抱,并没有实际的肢体接触,否则醋坛子翻了也是会殃及池鱼的。

    美妇人轻声叹惋,终究还是将发簪收回。

    银甲军士恭敬拜了施翩翩后,又对一旁的孔锦叡道:“大将军还说少族长的天命不在玄霄在九洲,日后若遇难事可来曜魄城寻大将军。”言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呜呜呜……义母,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将将萌芽的情意被再次扼杀碾压,八百年的梦想也被斩断,孔锦叡的内心支离破碎,抱着施翩翩嚎啕大哭起来。

    不过施翩翩却了纳闷儿,这小子何德何能,不仅在跟大将军抢媳妇后毫发无损,还能被大将军告知天命所在,格外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