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抢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医生，我女儿婉婷情况怎么样了？”
见大门开启医生走出，离得最近的陈昌平立马挂断了电话凑了过去急切地问道，其他几人也是跟着围了上去。
“伤者在第一时间接受的处理及时有效，加上我们医院数小时的抢救和供血，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是……”
医生拉下口罩顿了顿后继续道，说话的同时两名护士已经推着转运床走了出来。
“啊……”
“我家三妹她，她，她……”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
便被二姐陈思怡的尖叫声所打断。
“她怎么成这幅鬼样子了……”
惊慌之下，陈思怡也是口不择言道，
众人顺着陈思怡的目光看去，躺在转运床上，刚刚接受完手术的陈婉婷模样甚至比送进去的时候还要狰狞恐怖。
众所周知，眼球本来就是一个球状器官，内部是由视网膜、脉络膜、巩膜等组成的，当它被摘除后，缺失的部分是无法复原的，所以眼窝内会形成一个空腔，被称为眼窝腔。
因为陈婉婷受伤不久，在伤口彻底愈合之前是不能安装假眼片的，所以，借着走廊上的灯光。
众人甚至能够清晰的看见空腔内部的血肉组织，配上眼窝周围防止感染的敷料，呈现出来的是一种扭曲黏腻和恶心交织在一起的视觉冲击。
目光下移，她脸上玻璃碎片已经被取了出来，取而代之是伤口两侧的黑色医用缝合线，因为伤口太多，太深，又极为密集的缘故，那些缝合线堆积在一起，就像是无数条蜈蚣爬在她的脸上。
如果说陈婉婷的脸之前是一件龟裂的瓷器，还能看出几分精美的模样，那么现在就像是西方恐怖片里的阴测测地巫蛊娃娃，整张脸都透着诡异不详的意味，远远看上一眼都让人不寒而栗。
“嘶……”
就连最为稳重的大姐陈轻眉，也是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连后退。
陈子哲此刻还虚弱的躺在椅子上，见几人的反应，没敢去看。
“你们就是这样抢救的？”
“都把我女儿弄成什么样子了？”
最前方的陈昌平，也没办法接受自己原本娇俏的女儿变成这幅模样，难以置信的瞪着医生，想要对方给出一个解释。
“陈总还请您冷静一些。”
“您女儿，她刚刚做完清创消除异物处理，我们已经做了消炎处理，眼窝处只能等后续安装假眼片了……”
“至于她脸上的伤口裂缝太大，如果用太细的美容线会崩开的，出于对伤者负责的态度，我能只能用正常规格的缝合线。”
“同样，看起来美观的皮下缝合，会影响她后续的愈合，且容易导致血肿，目前这种状况，我们已经尽全力了。”
医生解释道，
“那后续情况会不会好转一些？”
陈昌平拽住医生的肩膀继续追问道。
“鉴于您女儿的情况，哪怕是愈合后，面部格局发生改变已经是必然的趋势，我说不太好听的句实话。”
“不管是药物治疗还是激光治疗效果都不会太好，哪怕是后续选择整容，效果也很一般，多次开刀整容下来，反而会有皮肤感染溃烂的风险，伤上加伤。”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女儿这辈子就得顶着这张脸了？”
陈昌平听完语调也不自觉的拔高一些。
“陈总，其实，这次能保住您女儿的命已经是万幸了。”
“万幸？”
“什么叫万幸？我女儿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医生也被陈昌平三番两次逼问的态度弄生气了，语气不软不硬道：“陈总，您与其考虑这个问题，您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安慰一下她吧。”
“记住，家人的关怀以及患者的情绪对后续伤口愈合也是很有帮助的。”
说完那医生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经历了刘庚云被抓事件后，整个江海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对陈家人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改观，除了基本的礼貌外，心底也没了讨好的意思。
身后的几名护士，
也没搭理怒气冲天的陈昌平，因为只是失血导致的昏厥休克，在生命体征已经彻底平稳的情况下，推着还在昏迷中的陈婉婷回到了特护病房。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
陈婉婷也幽幽的醒了过来，
“滴答，滴答……”
血液输送的声音在极度安静地特护病房内格外清晰。
陈婉婷望着上方的血袋愣了一瞬，有些迷茫，紧接着着眼部和脸上的刺痛传来，将她拉回了现实。
“镜子呢？”
“镜子呢？”
陈婉婷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并没有询问自己的身体情况，而是和之前一样，要起了镜子。
可病房中的陈家人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话，她现在的模样连家人都无法接受，就更别说她本人了，陈昌平甚至还特意让人把卫生间的镜子都取了下来。
“爸，姐，弟，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越是沉默，
陈婉婷就越是害怕，
胡乱扯掉了手上的输液针，想要自己寻找，可无力四肢是没办法完全支撑起她的身体的，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
“妹，姐，你别这样！”
“婉婷，你冷静一点！”
见状病房中的陈家人也坐不住，慌忙围了过去，将陈婉婷扶了起来，身体靠在病床边上。
“给我镜子！”
陈婉婷却没有冷静的意思，反倒是越发的急切，身体也随着情绪的剧烈起伏而颤抖起来。
“唉，给她吧……”
“她迟早是要面对的。”
陈昌平见状也没了办法，挥了挥手让陈思怡把手机解锁后递了过去。
“这是我？”
陈婉婷接过手机打开摄像头，看着屏幕上呈现出来的画面瞬间懵了。
因为张嘴牵动脸部肌肉的活动的缘故，那一条条形似蜈蚣的缝合线也活了过来好似正在爬动着，异常惊悚。
“嗬嗬嗬……”
陈婉婷口中发出无意的声响，任由手机自由垂落，趁着众人注意放在手机上的时候，脑袋猛的一偏往墙角撞了过去。
好在陈昌平眼疾手快，及时用手挡在她脑袋前面才没有撞上去，可他的手也被冲击力弄得红肿淤青。
“婉婷，你到底要干嘛？”
陈昌平甩了甩手深吸了一口气道，
“爸……”
“你就让我死了吧……”
陈婉婷的语调不高，
却透着深入骨髓的绝望。
见无人应允，陈婉婷又死命的抓扯起了脸上的缝合线，医用缝合线能够阻止伤口的自然崩裂，却没办法防止外力的撕扯，几乎是转瞬间她的脸就已经血肉模糊，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的线和被带出的碎肉。
“婉婷，你别犯傻！”
“快帮忙。”
陈昌平受伤的手抓住了陈婉婷的手腕，又招呼着被吓懵的几人帮忙道。
挣扎的过程中，陈婉婷指甲缝里的血肉碎屑也甩到了几人脸上。
病房中所有人都狼狈不堪。
身子和四肢被彻底按死的陈婉婷，全身上下能自由转动的只有眼珠，就连嘴里也被塞进了一团毛巾，预防她咬舌自尽。
而她的仅剩的那颗眼珠中透出来的神色却是死寂的，正麻木的望着众人，虽然人还活着，却没有半分生机可言。
她此刻的模样，
比许岚当初发疯时，
还要癫狂百倍不止，
她不是要死要活，
而是已经心存死志。
偏偏又没办法死去。
真真切切的求死不能！
“子哲，你快去叫医生！！！”
众人合力控制住后陈婉婷后，陈昌平对着一旁的陈子哲急呼道。
“哦哦哦……”
谁也没有注意到，
陈子哲离开时踉跄的脚步，
“还愣着干嘛，帮着救人啊！”
当医护人员冲进来看见这疯狂一幕惊呆了，好在为首的医生经验丰富，飞快的用医用束带接替了他们的手，将陈婉婷彻底束缚住，给了他们喘息的空间。
“记得，后面换张安全的病床。”
“就用精神病用的那种吧。”
望着还在手脚被缚身体还在扭动的陈婉婷，陈昌平挥了挥手无奈道。
“再给她打一针镇定剂吧……”
陈昌平继续的叮嘱道，几经波折他疲惫到了极点，目送着陈婉婷被医护人员推走后，累得瘫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
陈澈两人也赶到了医院，刚出电梯，就看见了被绑在病床上，准备送往急救室的陈婉婷。
“啧啧，可惜了。”
“她暂时是用不上了。”
陈澈拍了拍手中的骨灰盒惋惜道。
“不过也没事，我先给她家人送去。”
“待会转交给她也是一样的。”
陈澈碎碎念的声响，
在杂乱的走廊很轻，
可还是被极度敏感的陈婉婷听到了，
四目相对，
心如死灰的陈婉婷又重燃起来，
额头手臂有青筋冒起，
可哪里又挣脱得了医用束带的束缚？
“呜呜呜……”
她想要说话，
可嘴已经被用布条堵住，
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来，
她想要死，可家人不让，
她想要活下去复仇，却又无能为力，
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让她悲愤到了极点。
“呜呜呜……”
她的异常被医生及时发现，
随着一针镇定药剂的推入，
陈婉婷也很快失去了意识，
身体瘫软头一歪靠在担架，
仅剩的那颗眼珠中有血泪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