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桑域有个铜锣嗓子。
知音在跟他相处时,恼怒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嘈杂的动静隔着薄薄的门板穿透进去,南秋霁将模仿续随的表情一收,手边空掉的酒壶顿时飞了出去,精准砸到知音的后脑勺。
“嘎——”
桑域下意识想笑,但是又不敢,愣是生生的给自己憋出了一串奇怪的声音。
被砸过之后,知音也不敢放肆了。
郁闷的捂住闷痛的地方,拐到其他地方面朝墙壁,眼不见桑域为净。
“宰相大人见笑,咱家教导无方,让几个下人惊扰了您。”
南秋霁转瞬挂起微笑,仿佛刚才狠戾之人不是他一般。
“无事无事,能跟在千岁身边的都是些奇人,性格豪爽也是常态。”
郑治荣脸皮子一僵,明白自己刚才想的都是些无稽之谈。
南秋霁怎么可能会被人给冒充。
他不冒充别人都已经很不错了。
“是这样,下官的意思是,姜续随实乃祸端,要想根除怕是不易,您可用些奇门的方子。”
郑治荣四处找了一圈,最后沾了点续随喝的酒水,在桌上画出一个连笔的符文。
“这个,您可将其记下,每日在饭食里画上一画,喂给姜续随吃下。”
“只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体便会急转直下,无痛身亡。”
南秋霁看过画在桌上的符文,又用余光瞥了瞥续随。
见后者没什么反应,他才做出一副动容模样,继续往下道:“果真?”
“自然当真。”
郑治荣强调:“这东西每日必须由千岁亲自执笔,普通人做出来的,不抵您的千分之一。”
此符凶险。
需要引了所绘之人的寿命,才能绘成。
姜续随死了之后,南秋霁自然也会相继离世。
那么这样一来,他便也算得上的圆满了。
可以告老还乡,自此隐姓埋名,长居乡野。
“嗡——”
有什么金属类的细碎声响撩起,郑治荣突然身子一抖,继而直挺挺的栽了下去,扑倒到了桌子上。
“怎么,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南秋霁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厌弃之意终于尽显。
“你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事情要找他聊。”
续随一口闷下剩余的整壶酒,擦去桌上留下的尚且湿润的印记,开始赶人。
“咱家就不能在这儿坐坐?”
南秋霁有种被过河拆桥的既视感。
“好歹咱家今日是又出了钱又出了力,咱家也不会妨碍你些什么。”
实在是余不死带给他的冲击力太大。
以至于南秋霁现在,觉得续随只要一开始驱赶他,或者是找借口离开,那就是要去到外头私会男人。
“刚才那个符你记住了吗?”
续随没有正面迎上他的话头,而是打了个岔子。
“咱家需要去记?”
南秋霁看是看了,但也就仅仅瞧了一眼。
他学会那种东西做什么,除了续随这个例外,他还不曾碰到过其他脏东西。
又或者是,是不敢来。
“不用,我是提醒你一下,最好把它忘掉,不是什么好东西。”
续随翻开郑治荣的眼皮子,一边确定他是否真的失去意识,一边答道。
“没记住就好,你不是有钱么,先去再开一个包厢,等我结束后就来找你。”
南秋霁安静了几息时间。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现在的眸色有多幽怨。
确实,时间太久了,腻了也是正常。
不,不对。
他又不在意她,去想这些做什么。
南秋霁郁郁拂袖,双唇紧绷成一条直线,转身利落的离开厢房。
门外头,桑域正跟知音大眼瞪小眼。
两个人四只眼睛,瞪出来的全部都是红血丝,却谁也不让谁。
见到主子出来,桑域撑着眼皮子回头:“爷,您完事儿了?”
知音同样保持眼皮子不动,直愣愣的行礼:“见过爷。”
出于好奇,桑域往房间内瞄了一眼。
才刚看到个一小片衣角,木门啪的一下被关上,还因为大力震颤几下。
桑域奇了怪了,眼皮往下一抖,差点要合上,又在紧要关头匆匆停住,被手拉平:“这里头还有人啊,脾气怎么这么臭呢,好没礼数。”
摔门干嘛!
知音想到什么,幸灾乐祸的:“是你讨厌的那个邪门女人,怎么样,一休完假回来便看到了她,高兴吗?”
桑域:“?!”
擦,老齐骗他。
说什么拜上一拜就能好的,这不还是照旧甩不掉?
……
续随惹得别人讨厌,是件很正常的事。
她这会儿又为自己增添了一个新的怨恨对象,郑治荣被困在巨大的酒池子中,苦苦挣扎不得而出。
每当他快要摸索到岸边时,就会出现三个比人大的酒壶,将他强行压进池子里。
被迫吞咽下去了好几口琼浆玉液后,终于在快要淹死的前一刻,摆脱了束缚,爬到结实的地上疯狂喘息。
“英子。”
“花儿?”
“小赖!”
歇息了许久,郑治荣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扯着嗓子喊起来,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几个臭婊子脾气还不小,拿了本官的钱,就该沦为本官的玩物,不过是打的狠了一点,竟然要谋害于我,简直可恨!”
郑治荣记不得自己曾有遇到过南秋霁。
他只清楚,他是在红香院里。
花了五百两纹银,买了三个尤物一晚。
烦心事太多,郑治荣喜欢的玩法也就更加变态。
好像是有个叫绿儿的丫头被玩死了,中途赔了三两黄金,又换了一个新的进来。
郑治荣找不到人,头脑又因为酒精昏沉。
他骂骂咧咧的站起身子,跌跌撞撞的朝着“红香院”外走去。
穿过繁华的大堂,回到宰相府后倒头就睡。
这样荒唐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几个月,直到时过秋季,来到了寒衣节这天。
在这一日,郑治荣需要进行秋祭。
但他没去什么墓园,也没有找到什么牌位。
换下繁华的服饰,套上粗麻布鞋,传了马车去到离上京很远的郊区。
“大人,小的来跟您换回来了。”
郑治荣敲响林间唯一坐落的简陋木屋,卑躬屈膝的匍匐在那人脚下,态度谦卑诚恳,略带萎缩。
“郑家事宜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您回去后,统一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