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铎谦逊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他身上有一种文人墨客的雅致,不论是乍一眼瞧去,还是实实在在的接触,都会令人感到无比舒适亲近。
续随躲在南秋霁身后偷偷瞄他,捕捉到小皇帝的视线,姜寒铎唇边笑意更深:“南兄这是带了家弟出来游玩?”
“今日怎的这般有空,南兄手头的事宜都已经忙完了?”
他意有所指,南秋霁回以一笑:“托姜兄的福。”
仅凭郑治荣一个,是断然不可能掀起这么大的波浪。
背后靠了高人,行动自然嚣张。
“老板,您跟这位爷……认识啊?”
掌柜的在一旁看出了点门道,殷勤的窜过来询问。
“南兄与我相识多年,说是至交好友也不为过。”
姜寒铎虽是对着掌柜的回应,可眼睛一刻也不曾看向他。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
他上前去摸了摸续随毛茸茸的发顶,语调特意放缓拉长:“这位是家弟,家中年纪最小的一位,生性也淘,却贵在可爱。”
“啊!”掌柜的猛一拍手,异常之配合的惊讶出来:“原来小公子是老板您的兄弟啊,小人就说,寻常人家的公子哪儿能有这么好的气质!”
要说人情世故,掌柜的可不要太熟。
摸爬打滚数年,早就圆滑无比。
对面的就算是个鬼,一张嘴说的也能令鬼心情舒畅,怨念消散,早日投了胎去。
“随儿可是没有合身的衣裳穿?”
介绍完续随,姜寒铎又对着她嘘寒问暖。
“以前为兄还不曾发现,随儿穿起青色来,也是异常好看。”
他看似关切续随,实则暗点南秋霁。
身为阉人,如何能够与天子享受同色?
还别提两件款式相近,就连配饰都差不多。
“是啊是啊,小公子肤色白,适合这种颜色的料子。”
掌柜的可劲儿帮腔,他再圆滑也就只能滑到这儿了,虽然是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但得夸。
狠狠夸,等客人走出了店里,再想来退换的话,可就不容易了。
“姜兄如果时间空余得多,不妨以身祭天,造福一下天下苍生。”
南秋霁拿开姜寒铎薅在续随头顶的手,并把她往自己身后更藏深了点。
姜寒铎唇色一下子煞白,周遭环境嘈杂,极好的掩盖住手掌脱臼的声音。
他强撑着笑,声线已有颤抖:“南兄当真是很爱说笑。”
南秋霁钳制的紧,姜寒铎又是个不会武的。
这会儿围的人多,他只能强撑住,不让自己示弱。
“姜兄过奖。”
南秋霁还是很好说话的。
卸掉了他的一只手后,他好心情的放开了禁锢:“天色不早了,姜兄早些回去歇息,莫要熬伤了身体。”
他要走,桑域立即为他开路。
“姜公子,劳烦让让,你挡住我家爷的路了。”
“多有得罪。”姜寒铎碰了一鼻子灰,偏又发作不得,自行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等他们走了,姜寒铎才身子一软,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摔倒了去。
“公子!”
小厮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担忧道:“您没事儿吧?这阉……南公子也太过分了,怎么敢这样对您?”
姜寒铎眸中淬了一层寒冰,握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忍受期间传来的剧痛:“他能有什么不敢的?”
天子都被他拿捏在手里,说是玩转天下也不为过。
“去,请个大夫过来。”
姜寒铎实在是受不住这等疼痛,眼前都在一阵一阵的发着黑。
先皇患有心疾,是以他六个孩子里,有两个都遗传得到。
姜寒铎就是其中一个。
但凡遭点刺激,都会诱发。
掌柜的这时候也看出来了不对,赶紧给他扶着坐下。
不得了,老板好像突然犯病了。
但是具体犯的什么病,掌柜的不清楚,他毕竟只是个卖衣服的,不是大夫。
续随觉得,她刚买的衣服快要被蹭到冒火。
“阿霁,你擦干净了嘛?”
她弱弱的摸了摸南秋霁的腰,从到门口的时候,他就一直拿她当抹布,去擦碰过姜寒铎的那只手。
真的,他主动摸她值得庆祝。
但他拿她去脏东西,就不值得令人高兴了。
“没有。”南秋霁又擦了两把,后面想起来姜寒铎刚才还摸过她的脑袋,再看续随时添了几分嫌弃:
“身为一个老姑娘,虽然身子用的是男儿家的,但你出门在外多少也得注意一点吧?”
“随便让别人摸你,不觉得脏?”
续随不觉得。
她对姜寒铎唯一的评价就是,闻起来香,但魂体虚弱吃起来口感肯定不好。
“我也觉得我不干净了。”
出于某种礼貌,续随还是乖乖的顺应他的心意。
拿南秋霁的衣服擦头是万万不敢的。
于是续随想了个妙招,用桑域的。
“诶诶诶,不是,你干什么!”
桑总管化身扑棱蛾子。
续随不管他是什么感受,愣是扯住他的袖子给自己脑瓜顶上蹭了一遍。
刚想去向南秋霁邀功,抬头看见他的脸好像跟个锅底灰似的。
面露微笑,扑朔死亡气息。
“阿霁,我把自己擦干净啦。”
续随恍若未闻,讨好的扣住他的手。
“是挺干净的。”南秋霁端的那叫一个阴阳怪气,让桑域听了之后脖子凉嗖嗖的,好似有被砍头刀威胁住。
“阿霁是在吃味吗?”续随发现了新大陆,她颇为认真的靠近南秋霁嗅了嗅,鼻头翕动:“好酸。”
南秋霁最是看不得她这种欠样,冷冷俯视:“咱家从不知吃味,咱家只会吃人。”
“你要是活得腻歪了去,咱家倒是可以生剥了你的皮,放在碳火中炙烤成熟,再撒上一把调料,让东厂的弟兄们分而食之。”
涌入鼻尖的空气味道酸极,续随听着他口是心非的话也不戳穿,嘿嘿一笑再主动贴上去:“阿霁,你带我去赏灯可好?”
她喜欢热闹。
鱼龙混杂时,人群里混的是人是鬼谁也不知道,方便下手。
“今日可并非佳节,没有你想看的灯。”
南秋霁与她抽离,口中回绝了小皇帝,脚下却是诚实的走向放灯的河流方位。
总归没什么事,陪她玩玩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