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争夺储君之位岂是孩童间的嬉闹玩耍?”褚时语气拖长,带着慵懒的调调,“自古以来,杀父弑兄之事在这宫闱之中亦屡见不鲜,皆为权力争斗之常态,不足为奇。”
马公公心下猛地一紧,赶忙屈膝跪地,诚惶诚恐说道:“皇上洪福齐天,定然能够福寿康宁,万万不可再出此等不吉之辞,恐惊扰圣体安康。”
褚时目光淡淡地扫过马公公,瞧着他趴伏于地,身躯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禁哂然一笑。
他徐徐起身,伸出双手轻轻扶住马公公的双臂,将其搀扶而起,
“普天之下,芸芸众生,皆有生死,此乃自然常理,并非不祥之语。马公公,你未免太过拘泥守旧,冥顽不灵了。”
马公公敛首垂眸,对褚时给予的评判默默认可,“老奴但知职责所在,其余不论,只要老奴侍奉于皇上左右,便绝不容许皇上遭遇些许性命风险。”
褚时无奈,却也未再言说其它。
须臾,似想到了什么,蓦然回眸看向马公公,“对了,上次寻你去做之事,可有进展?”
闻得皇上垂询此事,马公公急忙趋前一步,毕恭毕敬奏道:
“皇上,老奴此前已然差遣人手前去办理,然那白虎竟遭大皇子之人强行夺去,观其情形,大皇子显是不愿此事得以宣扬。”
言罢,马公公面容上难掩无奈之色。
自上次皇上在朝堂之上提及赐婚一事,为使殿下们将那争夺之心转置于皇位承袭之上。
皇上便遣他差人捕只白虎,继而以朱砂笔书就 ‘沈家三小姐,天选凤女’之语于绸缎之上。
将其塞入白虎腹中,意图送往南里月星城之市肆售卖。
借由百姓之见闻,致使舆情播散四方。
如此谋划,但凡欲求娶沈三小姐者,唯有身为太子,且荣登储君之位才可。
褚时愣了愣,半晌,眸中噙笑,似对此事早有预测。
他将茶盅送至唇边一饮而尽,朗然一笑,那笑声仿若洪钟鸣响,于御书房内袅袅回荡:
“无妨,继续差人去行此事,朕料定,这次他定不会有所阻挠了。”
若心仪之人成了天选凤女,还怕这俩崽子不为皇位争相斗艳吗?
马公公连忙应道:“老奴遵旨,定当全力办妥。”
待马公公退下,褚时将腰间香囊拿起,眸中尽是忧色,
“鹤儿,只怕,朕允诺你之事无法做到了。”
夜间,室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不定。
张嘉礼缓缓垂眸,静静凝着那摆放在书架之上的生辰之礼,眸光幽深得似月色下的寒潭,隐隐漾着悲拗之色。
也不知在沉思何事,那如星般明亮的眸子,渐渐被愁绪笼罩,仿佛蒙尘明珠。
“”
血之默默站在旁边,望着自家少主那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犹如被重石积压,沉闷且难受。
他嘴唇嗫嚅,想要开口安慰,却又因嘴笨而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站在旁侧。
蓦然,张嘉礼耳朵稍动,狭长黑眸朝门扉处斜睨而去。
血之因他这一眼收回思绪,眼含诧异看向门扉,静聆门外。
很快便捕捉到院中似有轻微脚步声传来,窸窸窣窣。
“何人?!”
血之剑眉轻蹙,双眸涌起警惕之色。
轰!!
方才开口喝问,门扉却在那刹那间被一股强大内力轰然震开。
血之反应迅速,当即执剑在手,一个箭步上前,身躯如同堵坚实壁垒,挡在张嘉礼的跟前。
他双眼圆睁,眼含浓烈的杀气,死死朝外瞪去,目光犹如实质的利刃,似要将来者洞穿。
褚仇赤步履沉稳,面容在烛光映照下,透着冷峻。
在他身后,萧翎亦步亦趋。
两人竟毫无顾忌,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这般风风火火闯入。
血之见状,气得血气上涌,脸颊涨红。
手中长剑挥舞,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声,似要将眼前这不速之客斩于剑下。
“你们胆敢这般放肆闯入!”
血之吼罢,正欲不顾一切冲上前去,便被张嘉礼出声阻止。
“退下。” 张嘉礼将视线转向他,声音寡淡。
血之虽满心愤懑,却也只能强忍着怒火,缓缓收剑,退至张嘉礼身侧。
但那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褚仇赤与萧翎,似只要他们稍有异动,便会再次扑上去。
褚仇赤眉眼布满戾气,凝着张嘉礼,勾唇冷笑,“本殿下有时颇感困惑,是该以大皇兄之礼待你,还是视作七星会少主更为相宜。”
张嘉礼面色毫无波澜,抬眸了眼褚仇赤,似并未因他这般不加掩饰的挑明感到惊讶。
“呵,认得倒是爽快。”
褚仇赤见他不语,便知他是默认了此事。
一时间,凤眸瞬息冷下,眼底尽是阴沉之色,“不败阁与你究竟是何关系?为何他们那日会对她出手?”
血之站于旁侧,闻言,心脏骤然捏紧。
他向来觉得这二殿下平日无恶不作,应当也是个仗势欺人的皇室蠢货。
却丝毫未料到其仅凭一份情报,竟就这般快猜测到了少主的身份。
相较于血之的不淡定,张嘉礼倒是未有何情绪波动。
他眼睫稍抬,同月色般清冷的眼向褚仇赤,薄唇稍扬,“江湖规矩,想知之事,当自去查明。”
褚仇赤被他这挑衅之语气得连声冷笑,“你知本殿下与你最大的区别是何么?”
张嘉礼眼睫稍顿,未出声。
“若有何人竟敢伤她分毫,本殿下必将倾尽所有,令其为所作所为付惨痛代价。”
褚仇赤踱步逼近,行至案桌之时,双手撑于上方,微微俯身,凤眸直凝张嘉礼,周身侵略性极强。
复而,扬唇,挑衅之色尽显,“而你,却需审慎权衡,此等行径一旦实施,将会引发何种后果,于这权谋棋局之内,下一步又当如何筹谋布局,方为妥当。”
张嘉礼眼皮一颤,瘦削修长的手在袖中攥紧,黑眸染上杀意,直凝向褚仇赤。
褚仇赤自也毫不示弱,眉骨一沉,凤目直直迎上他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