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褚仇赤拽着沈稚枝行了段路程。
直至远离喧嚣之地,沈稚枝方抬眼环顾周遭。
此处建筑恢宏而静谧,分明并非梅花时节,可那梅花盛绽,此处似鲜有人迹涉足。
沈稚枝微怔,抬眸凝向他,“二殿下,这里是……”
褚仇赤脚步放缓,神色间多了些许柔意,“这是母后的陵寝。”
言罢,他拽紧沈稚枝的手腕,朝陵墓而去,沈稚枝愣了愣,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褚仇赤至陵前驻足,眸底掠过鲜少落寞之色。
他凝着那墓碑,许久未语,似透过它能看到母妃昔日的音容笑貌。
沈稚枝微微欠身行礼,以示敬重。
“你曾问本殿下为何不信神,却仍去放祈天灯。”
褚仇赤蓦然出声,薄唇漾起笑意,“只因母妃曾说,心念于一个人时,便将那祈天灯放出,那人便能知晓。”
沈稚枝抬眸,忙出声安慰道:“二殿下莫要伤怀,柔贵妃定还伴于殿下身侧,不过是化成他形,或是花草,亦或是树木。”
褚仇赤侧首,攥着她的那手稍紧。
遂,移步至陵墓旁侧,折取一枝梅花,轻置于碑前。
旋即再度执起沈稚枝之手,神色庄重,一字一句,郑重道:“母妃,儿臣今朝携一人前来拜谒,此女名为沈稚枝,是儿臣未来王妃。”
沈稚枝闻得此言,顿时惊愕万分,呆立当场。
他今日携她来此,竟是欲将自己引荐于柔贵妃灵前么?
可,可她不行啊!
她并非是能陪他到白头偕老的人啊。
她身形陡然凝滞,双足仿若失了力气,下意识便欲挣脱褚仇赤的掌控。
褚仇赤察觉她身躯微微颤抖,只当她是因紧张羞怯所致,大手遂紧覆住她的手腕,不允她有分毫挣脱的可能。
须臾,他凤眸稍敛,噙笑凝着她,“你莫要紧张,母妃生前性极温婉仁慈,若其英灵有知,定会对你心生喜爱。”
沈稚枝抬眸,迎上褚仇赤那熠熠生辉的目光,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心虚之意。
她暗自纠结,不知该如何向其阐释个中复杂缘由。
她本就是因肩负特殊使命来到这个位面,与褚仇赤缔结婚约也不过是遵循剧情脉络,推动剧情发展,并非出于真心实意情感。
只怕柔贵妃要在天上急得团团转吧?
沈稚枝紧咬下唇,奋力挣扎,试图摆脱褚仇赤的手,口中急道:“二殿下,你,你放开我,不可以。”
褚仇赤见她如此抗拒,心中忽觉一阵空落,手上劲道稍缓,“为何不可?你不愿见本殿下的母妃?”
“并非如此。”
沈稚枝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如何坦诚相告。
她避开褚仇赤探寻的眸光,言语间裹挟些许慌乱之意,“二殿下,并非是不愿,只是,只是臣女还未做好准备。”
褚仇赤眉间紧拧,对于她这般的措辞并未全然信之。
以往那种感觉,那种令他慌乱的感觉又再次升起。
不知为何,她分明此刻就在他眼前,可他却觉得她离他好远,好远。
褚仇赤强抑心底的无措,猛地将她拽至身前,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眸:
“你我既已订下婚约,成婚乃迟早之事,拜见母妃本是顺理成章,还需做何准备?”
沈稚枝内心百感交集,她清楚自己终有一日会脱离此位面。
逝者虽已远去,然这般心怀别念前来拜谒,委实有失敬重。
况且,柔贵妃泉下有知,恐亦不愿见其子迎娶一位居心叵测的王妃。
“臣女……”沈稚枝话语噎于喉间,呐呐半晌,竟无言以对。
褚仇赤凤眸稍垂,盯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胸腔揪紧,愈加确认心中猜测。
他紧握着她的手,力度大的惊人,“沈稚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告诉本殿下,无论何事,本殿下都会与你一同面对。”
沈稚枝杏眸慌乱闪烁,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她顿了半晌,才胡乱寻了个借口搪塞:“二殿下,臣女只是觉得此事太过突然,方才一时未能适应。”
褚仇赤凝视着她,良久,缓缓放下手,“既如此,那便待你日后有所准备再来。”
沈稚枝垂首站在一旁,凝着墓碑上所刻的字,只觉愧疚感愈加深沉。
她心中暗忖:贵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肯定知道我是骗婚的。
但我将二殿下从深渊拽出,日后他定不会落得原著中那般凄惨下场,如此,便当将功抵过可好?
须臾,沈稚枝定了定神,毅然欠身行礼,“娘娘在上,臣女沈稚枝前来拜见。虽无缘亲睹娘娘绝世容光,但臣女必当竭尽所能,伴殿下身畔。”
褚仇赤微愣,陡然抬眸,却恰逢阵凉风拂面。
梅花枝头,花瓣纷扬飘落,仿若初雪飘零。
而少女就那么站在原地,她仰首,凝着那漫天飞舞的花瓣,眸中似有无尽惆怅。
褚仇赤眉梢低垂,心中疑窦虽未全然释怀,然此刻亦唯有暂且搁下。
她仍守口如瓶,不肯如实吐露。
但是无碍。
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他会让她亲口对他言出。
……
御书房内。
褚时将手握拳,抵至唇边,稍前倾身子,静静聆听马公公汇报之事。
闻到精彩之处,脸上笑意逐渐荡漾开来,直至最后朗声大笑,竟险些未坐稳身子。
待笑够后,他才端起桌案上尚有余温的茶盅,轻抿了口,言语尽是调侃。
“同为十里红妆,皆送至丞相府内,想来那沈丞相必定是欣喜不已,此等盛景,朕未能亲见,实乃憾事。”
言罢,唇畔再度逸出几声轻笑,那悠然闲适神态,似在谈论件微不足道的趣事。
相较于褚时的这般淡然自若,马公公恭顺地站于御座旁侧,其神情却显得忧虑重重。
半晌,马公公才恭敬上前,言语之间尽是担忧,
“今儿两位殿下拔刀相向,二殿下不慎伤了大皇子,如此情形,恐日后彼此间的仇怨将愈加深重,难以化解。”
褚时闻言,脸上笑容未减,唇边的弧度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