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褚时缓步迈入,婢女们早已候在一旁,见皇上进来,赶忙双手捧上盏刚泡好的碧螺春,茶香袅袅升腾,在这寂静的殿内氤氲开来。
马公公趋前,面露疑惑,“皇上,您今日于朝堂上之所为,老奴实难理解。既已言及赐婚之事,却未降旨,究竟所为何故?”
褚时伸手将那茶盏送至唇边,小啜一口,并未急于回答。
他眯着眼,似感受唇齿间的清香,又似在回味着朝堂上的那场好戏。
“马公公,此中缘由,你怕是未能洞悉。”须臾,他方才搁下茶杯,勾唇道,“若这般轻易便降下旨意,那这出戏岂不索然无味?真正的重头戏,尚在其后。”
马公公仍是一头雾水,再次弓了弓身子,姿态愈发恭敬,“皇上,老奴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褚时放下茶盏,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笑着示意马公公靠近些。
马公公赶忙上前,将耳朵凑近。
褚时压低声音,在马公公耳畔沉凝低语数句。
马公公闻之,眼眸忽地睁大,双唇微张,似有言语欲出,然又匆匆收口。
“奴才明白了,陛下圣明,奴才这就去办。”
说罢,匆匆退下,那背影很快消失在殿门之外。
褚时勾唇,再次执起茶盏,眸中透着些许狡黠,就像只掌控全局的狐狸,在暗处静静等待猎物上钩。
褚图学得极为专注,虽然包出的饺子形态不一,有的甚至颇为怪异,引得沈稚枝不禁莞尔,但二人协作,亦是乐此不疲。
半柱香后,一盘饺子已成,沈稚枝将饺子入锅煮熟,热气氤氲的饺子端上案,散出诱人芳香。
“三殿下,尝尝看。”沈稚枝眼睛乍亮,凝着他,笑意浅浅。
褚图垂眸看着那碗饺子,稍作停顿,才夹起一个放入口中。
须臾,记忆中那熟悉的味道于舌尖弥漫开来,往昔的种种如潮水般在心头翻涌。
有那么一刹那,他的眼眶不禁泛红。
见他眼角微红,沈稚枝不由一怔,急忙从袖中取出白帕递上,“三殿下?”
褚图别过头,深吸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波澜,嘴硬道:“本王没事,不过是这厨房的热气熏了眼罢了,这饺子还挺好吃的。”
沈稚枝心中明白他在逞强,却也不再追问,轻声说道:“殿下喜欢这饺子便好。”
用过饺子后,二人方才并肩行至这如诗如画的御花园中,闲庭信步,以助消化。
褚图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沈稚枝手中包裹好的饺子上。
那饺子形状各异,或瘪或塌,或歪或扭,着实难言美观,仅一眼便可看出皆是他亲手所制。
褚图耳尖瞬间染上抹红晕,眸中掠过羞赧之意,轻咳了声道:“这饺子本王包得那般奇怪,扔了日后再做一些便好,何需带走……”
沈稚枝眨着眼,垂眸看向手中的饺子,眼中满是笑意。
将这些饺子带给褚仇赤,就说是褚图做给他吃的,定会让他们兄弟二人关系更加和睦。
他们之间本就未有隔阂,若非因为沈琴绶的原因,两人应当也不至于到手足相残的地步。
日后待她离开位面,至少身边还有手足相伴,想必二殿下也不会太过孤独。
思及此处,她不禁嘿嘿笑出声,抬眸看向褚图,“这是给二殿下的,让二殿下也尝尝。”
褚图眸中欣喜之色如簇火苗,瞬息泯灭。
他脚步微顿,薄唇翕动,似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片刻后,只得故作镇定,继续向前走去,不再言语。
沈稚枝并未察觉褚图的异样,满心欢喜想着自己的计划,暗暗赞叹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褚图走着走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稚枝,见她满脸雀跃,胸腔酸意近乎要蔓延开来。
他眉间轻蹙,眼中透着些许落寞,半晌才嗫嚅道:
“就那般在意二皇兄,事事都想着他……”
他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御花园中的宁静,又像是害怕听到她口中的答案。
沈稚枝未听得真切,只得小碎步上前,将手背至身后,歪头凑近看他,“三殿下,您方才说什么来着?”
独属少女的清香传来,褚图心尖猛颤,他蓦然回首,直直迎上她那双泛着亮芒的眼。
莫名的,胸腔那处砰砰跳的极快,他紧张到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
“沈稚枝!”
蓦然,身后传来道叫唤。
那声音中分明噙着愠怒,犹如冬日中的寒风,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
沈稚枝身形微顿,忙转头看去,便见褚仇赤身着玄色华服站于前方,难掩周身散发的冷冽之气。
那凤眸中似有冰霜凝结,冷冷睨了眼褚图,眼中的不悦就快满溢而出,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实质怒火。
沈稚枝却浑然未觉这微妙气氛,她眸光骤亮,见到褚仇赤似看到了新大陆般,高高举起手中那包奇形怪状的饺子,朝着褚仇赤的方向奔去。
“二殿下!”
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满心欢喜,笑容绚烂夺目,如同撕裂阴霾的阳光。
褚仇赤阴沉的脸色在看到少女朝自己奔来的瞬间,有了些许松动。
沈稚枝边跑边喊:“二殿下,二殿下!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见其那风风火火,只顾手中之物,全然不管脚下的模样,褚仇赤不禁忧心向前两步。
果不其然,奔至褚仇赤跟前时,沈稚枝脚步趔趄,身子向前倾去。
好在褚仇赤反应迅速,长臂一伸,稳稳地扶住了她,“跑那般快作何?”
沈稚枝站稳身子,仰首嘿嘿笑道,毫不在意摆摆手,“二殿下,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你看,这是三殿下亲手包的饺子,专门给你带的呢。”
她将手中的饺子献宝似递到褚仇赤面前,眼中闪着期待光芒,就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身后的褚图静凝着这幕,心中似被无数根细针扎着,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开来。
在她心里,终究还是二皇兄更重要些吧。
或许,他本就不该有那些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