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品行高洁,德才兼备,且于南里月星城中,极受百姓爱戴拥护,声名远扬。
相较之下,二殿下虽也有其能,然论及登位之资,张嘉礼无疑更具优势,既如此,将阿绶许配于他,方为顺应时势之举。
沈宏盛斟酌片刻,缓缓开口:“皇上,臣以为大皇子心怀天下,行事沉稳,有君子之风,臣之二女儿温婉贤淑,聪慧过人,若能与大皇子结为连理,必能辅佐大皇子,为皇室增光添彩。
至于二殿下,英勇不凡,气宇轩昂。臣之三女儿,生性活泼,心地善良,与二殿下亦是良配。”
褚仇赤闻言,周身戾气瞬息化解,凝着沈宏盛都觉顺眼多了。
他看向垂眸不语,身边气压却极低的张嘉礼,得意勾唇,声调稍扬,“沈丞相此言说得正中本殿下心坎,当赏,当赏。”
张嘉礼不知沉思何事,淡淡扫了他一眼,看似淡然的黑眸中,偶尔会因晃神泄露半分戾气。
旋即转身,朝高位上的褚时行礼,谦逊道:“儿臣拜谢父皇隆恩盛意,然婚姻之要关乎儿臣与沈二小姐毕生之福祉,兹事体大,应以两情相悦为根本基石。
儿臣虽曾与沈二小姐略有往来,可情感之属,实难仓促而就。故冒昧求父皇恩准,许儿臣暂且将此婚事延缓筹议,以免有失偏颇,累及各方。 ”
“怎么会呢?据闻皇兄在疫情区时,沈二小姐可是不顾自身前去探望,想来对大皇兄应当是——”
褚仇赤悠然踱步至他跟前,声调端得却是漫不经心。
“情、根、深、种。”
话音刚落,张嘉礼抬眸,墨玉似的眼冷冷盯着他,再也无以往的掩饰之色,那是种带着敌意的回应。
面对他的冷眼,褚仇赤眼底的挑衅意味更重,肆意万分朝他挑眉,放荡不羁到了极点。
褚时坐在御座之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半抽不抽,想笑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能清咳了声,扬臂遮唇,强行掩饰。
“”马公公凝着自家偷笑的皇帝,无奈摇首。
褚仇赤抿唇,忍了许久的笑声终还是从喉咙间溢出。
他终于了解为何父皇那般喜欢搭着戏台子了,这般看着向来情绪淡然的张嘉礼蓦然失了分寸的模样,倒是真挺有趣的。
“罢了,既然大皇兄想晚些成家,也当尊重其意愿。”褚仇赤转身,目光明亮凝着褚时,“那么,便请父皇为儿臣与沈三小姐赐婚吧,儿臣愿先成家。”
这张嘉礼背后牵扯颇深,身后有个七星会,还与那不败阁有所牵扯,所做一切应当皆是为了这大储江山。
他如今总对她纠缠不清,也不知是来自真心,还是另有他意,但无论如何——
仅凭他这般欺瞒于她,他便不配站在她身后,更不配与之言说爱慕之情。
褚时将唇角弧度迅速收起,端坐身子,故作肃穆,“既如此,那——”
张嘉礼听闻褚仇赤之言,向前一步,语气噙着些许冷意,“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沈二小姐与沈三小姐皆出身名门,她们的意愿亦不可忽视,还请父皇斟酌再定。”
褚仇赤剜他一眼,方才的吊儿郎当全然不见,唯有刺骨戾气翻涌于眼底,“大皇兄自己不愿成家,还来阻止本殿下,也不知是何居心?”
张嘉礼神色平静,不卑不亢,“沈三小姐生性善良,待人皆极好,并未掺杂男女之意。贸然请父皇赐婚,若沈三小姐未有其意,皇弟这般做,岂不是强人所难?”
话音刚落,褚仇赤眉骨紧蹙,神色冷峻。
张嘉礼此语,分明是在暗中示意,沈稚枝对他并无爱慕之意,劝他莫要再做无谓幻想。
褚仇赤轻抿嘴唇,缓缓自怀中取出一尊木雕小狗,微微扬起下颚,神色间透着几分自得,
“大皇兄此言差矣,此木雕乃沈三小姐亲赴市肆为本殿下精心挑选,虽其工艺略显质朴,然礼轻情意重,此中蕴含的心意已不言而喻。”
张嘉礼凝着褚仇赤手中的木雕,只觉刺眼。
尽管他深知她赠送此物时并未夹杂特殊情意,可内心深处那股嫉妒的火焰却不受控制燃烧起来,似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为何她所赠予之物,独独不能仅为他一人所有?
这份纠结与不甘在他心底不断翻涌,他不禁抬眸轻呵,“于我生辰之际,沈三小姐闻得消息后,将我过往十七载的生辰贺礼悉皆转赠于我,相较之下,这般物件,恐难代表什么特殊深意。”
张嘉礼自幼便知不可情绪外露,但此刻不知怎的,他就是失了沉稳,声音中染上几分愠怒,极浅,难以察觉。
果然,褚仇赤神色一冷,眼底渐渐酝酿起寒霜。
褚时扬唇,眼见再闹下去只怕不好收场,重重咳了声,“礼儿所言,亦有几分道理。老二,你且先莫要急躁,待朕派人探听沈家两位小姐的心意,再做定夺,此事便暂且搁置罢。”
张嘉礼垂眸,恭敬朝褚时行礼:“父皇圣明,儿臣静候父皇安排。”
诸事暂告一段落,褚时微微抬手,朗声道:“退朝。”
语罢,便在众人的跪拜与山呼 ‘万岁’ 声中,缓缓起身,转身步入内殿。
张嘉礼与褚仇赤率先退出朝堂,二人虽并肩而行,却彼此互不相望,周身气压低冷。
出了殿门,张嘉礼轻拂衣袖,欲要朝与褚仇赤不同方向走去时,却闻见其在身后轻飘飘一语:
“呵,也不知若是她知晓你是何为人,还会不会将那诸多善意放你身上?”
此语仿若一把锐利无比的利刃,径直刺入张嘉礼内心深处最为隐秘且忌惮之处。
他的脚步瞬间凝固,原本尚有一丝血色的薄唇刹那间褪去颜色,变得惨白如纸。
彼时,殿外阳光明媚,暖意融融,然张嘉礼却仿若置身于冰寒刺骨的冰窖之中,通体冰冷。
喉间蓦地涌起一股血腥之气,他眼睫微微颤抖,急忙以手掩唇,抑制不住地猛咳起来。
待伸手凝去,那刺目鲜血在掌心晕染开来,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