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云雾缭绕。
通往不败阁之路皆是峭壁悬崖,路途崎岖,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张嘉礼脚步沉稳,衣袂在山风中无力飘动,仿佛这条险路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之径。
沿着险阻山路而上,那高悬的“不败阁”牌匾终于出现在眼前,苍劲有力的字体,仿佛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荣耀。
张嘉礼缓缓走近,拖沓的脚步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来到祠堂,便见一老者白发如雪,身着一袭深灰色长袍,站在那里,不怒自威,自有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他似早已等候在此,回头见其到来,倒也不意外,仅是微微颔首,“阿礼,回来了。”
“司徒长老。”张嘉礼微微躬身,神色恭敬。
“嗯,去吧。”司徒长老挥了挥手,将下人们遣退,留下张嘉礼一人在这静谧的祠堂中祭拜。
张嘉礼踱步上前,凝着那摆满灵牌的架子,缓缓跪至于地。这里,皆是为封迟国亡灵而建,他的母亲也在此处。
“母亲,今日是孩儿生辰,孩儿又来看您了。”张嘉礼静静地跪在那里,仅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言语。
分明以往,他总会有许多话言之,可如今,他却似乎没有想要言说的东西了。
待在这的一分一秒,似都如同折磨。
良久,他终于站起身来,轻抚着旁侧灵牌,一如往常被长老所逼迫宣誓那般缓缓道:
“各位先辈,嘉礼定当不负所托,重建封迟国,让这片土地重归安宁”
明明此话自幼以来,他和方颜将这话在这祠堂言了不下万遍,可今日他却如鲠在喉,剩下的话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张嘉礼伫立在灵牌前,双眸中的落寞如浓云般难以消散,胸口闷痛的近乎如针扎,甚至于令他觉得就要在此刻倒下。
“母亲,阿礼不懂……”
似委屈到了极致,他薄唇轻启,声音沙哑而破碎,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
他不懂母亲当年怀着怎样的心境将他带到这个世间,又为何让他踏上这条荆棘满布的权谋之路。
他与各方势力巧妙周旋,运用他的智慧和谋略,试图在这变幻莫测的局势中寻得自己的立足之地。
精心谋划了一个又一个的计策,看着那些人在他的掌控之下或喜或忧,心中却未有丝毫的喜悦之感。
所行之每一步,皆仿佛于黑暗之中摸索前行。
他时常于这权谋争斗之中感到疲惫不堪,这复仇之途,究竟何时方是尽头?
“母亲,若是可以,我宁愿从未,从未来到这世间过。”张嘉礼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却被无尽的绝望吞噬。
他微微颤抖着,一只手无力地扶着旁边的架子,试图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眼前的灵牌开始变得模糊,山风悄然吹进祠堂,吹动着他的衣袂,却吹不走他心中的悲痛。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一丝光亮,看不到一点希望。
“吱呀”
蓦然,窗棂处骤起声响,张嘉礼瞬息仰首,冷眸直凝而去,便见方颜斜靠在窗棂旁,笑呵呵环胸看他。
“若是司徒长老得知你出口如此背理之言,纵使今日乃是你生辰,恐怕也难逃惩戒。”
方颜语调轻快,似是调侃,却又带着几分深意。
张嘉礼并未理会他,沉默站于那摆满灵牌的架子前,眼神中的落寞如寒夜之雾,久久不散。
方颜却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纵身从窗外跃入,悠然踱步至张嘉礼身旁,“莫非你真沉浸于自设之境,对手中的棋子生了真情?”
张嘉礼的眼神微微一动,却依旧没有言语。
“你向来冷静睿智,操纵局势易如反掌,手中的棋子更是各有其用。”
方颜微微扬起眉,眼中满是探究,“让我猜猜,这能令你动恻隐之心的人,可是那沈家三小姐沈稚枝?”
张嘉礼眸光微动,沉默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将方颜的话语尽数挡回。
“看来我猜对了。”
方颜看着张嘉礼的表情变化,心中已然明了。
他绕着张嘉礼缓缓踱步,目光始终落在张嘉礼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笑道:
“倒真是稀奇,也不知若是被长老们和师父知道,在这盘局中,他们会选择舍弃谁呢?是你?还是那沈家三小姐?”
窗外的风悄然拂过,方颜的话语似利箭般穿透了寂静的空气,却似乎未能在张嘉礼的心中激起太大的波澜。
他依旧静静地站在灵牌前,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衣角泄露了他此刻的无措。
风过处,灵牌轻晃,似在低语过往的沧桑。
方颜的目光紧紧锁住张嘉礼,似要从他那如冰的面容中寻出一丝裂缝,“这场棋局,我们皆是棋手,她终究只是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你若因她而乱了阵脚,这盘棋,怕是要满盘皆输。”
张嘉礼抬眸,双眼如寒潭之水,深不见底,“我自有分寸。”
方颜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好,好一个自有分寸,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情感与权谋的漩涡中挣扎多久。”
方颜转身欲走,行至窗棂旁,陡然停下脚步,回身凝着张嘉礼,“记住,你之选择,不唯关乎你一人,亦牵连诸多生灵命运。”
言罢,身形轻盈翻越窗棂。
方颜向前缓步,目光落在手中由蓝田玉雕成的佩玉,轻耸肩膀:“看来,此生辰之礼,又难以相赠。”
窗外的山风愈发猛烈,吹得祠堂的门窗嘎吱作响。
张嘉礼站在那里,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
繁华市肆,人来人往,喧嚣声不绝于耳。
沈稚枝满心欢喜地在各个摊位前挑选着张嘉礼的生辰礼物,她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货品间流转,心中却犯了难。
长这么大,还从未给男人送过礼物呢,在现代还能送鞋,可在这古代,究竟送什么好呢?
沉吟片刻,她扯着嗓子朝暗处吼道:“血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