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褚时搁下毛笔,把信接在手里端详片刻,勾唇,“这老二,竟也有拜托朕的时候?”
马公公走上前,替褚时斟了杯茶,略感好奇道:“咱家也在郁闷呢,这二殿下向来不会因任何事求皇上,今日派萧翎匆匆而来,不知有何大事。”
褚时捻着信纸,细细看了一遍,眼中的诧异逐渐变得若有所思,“朕这老二,倒是变了许多。”
马公公颔首,垂下眼帘,“二殿下与皇上年轻时倒是不一样的性子,皇上最知容忍,行事内敛,不如二殿下那般崭露头角,哪怕到如今,也如以往一般。”
令群臣皆觉得皇上是个不学无术之人,争先恐后想扶其他皇子上位。
马公公不由想到十几年前,皇上最初还是七殿下之时。
先皇共有九个皇子,每个殿下才学横溢,皆是人中龙凤,单拎出一个都可成为一国之主。
奈何几个皇子虽然聪慧,却不知先皇的本性,先皇表面对于众位皇子的聪明伶俐表示赞赏,可背地却妒贤嫉能,哪怕对自己的亲儿子也是如此。
秋日狩猎那日,众皇子只当此次并非游猎散步,而是考验其武技。
于是除皇上外,所有皇子抢破头,大放光彩,只为赢得先皇青睐。
唯有皇上一言不发,鞭策马匹往林中深处驶去,最后仅猎了一只梅花鹿和几只白兔,还走到先皇面前谦逊道:
‘儿臣箭术不佳,简直不及父皇年轻时的万分之一,父皇往后若处理完政务,闲暇之时,可否教儿臣些皮毛?’
先皇被这一通马屁拍的龙颜大悦,虽面上指责皇上不学无术,可那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那次狩猎,大皇子独领风骚,受到先皇明面上赞叹不已,就在众臣觉得大皇子定能坐上储君之位时,却发生了变故。
狩猎回去后,拔得头筹的大皇子和略有箭术造诣的几位皇子不是马匹受惊意外跌断了腿,便是中毒意外身亡,或是被重物砸头,成了痴傻。
先皇故作大怒,寻了锦衣卫调查,却一无所获,其中隐藏的深意,不言而喻。
先皇逝世前拟了一份遗诏,将皇位传给七殿下。
九子夺嫡,也便在此落下帷幕。
褚时见空了的茶盅久久未有人斟水,不由抬眸看去。
见马公公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语气寡淡,轻挑着眉梢,“小马子,平日你可不轻易分神,今日这是怎么了?”
马公公自幼便陪在他身侧,好几次自己险受刺杀,皆是马公公挺身而出,才叫他能活到现在。
所以对于马公公的殿前失仪,他并不感到恼怒。
马公公闻见这么声,随即抬眼,提起茶壶将茶盅斟满,“皇上恕罪,奴才只是想到了往事罢了,那会几位殿下各有千秋,却还是不及皇上来得高明。”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小马子,此话,朕同你说过。”褚时抿了口清茶,笑意浅淡。
马公公恭敬垂首,“是,是奴才愚钝,不及皇上聪慧。”复而似想到什么,马公公忍不住好奇询问道:“皇上,二殿下来信可是为了何事?”
褚时掩唇低笑,难得好心情的挑着眉,“这老二,求朕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朕修改律法。”
“啊?”马公公满是错愕,忍不住开口,“二殿下何时会管这档子事,若有他人忤逆他,无需律法便可将那不识好歹之人就地正法。”
“朕倒也好奇了。”褚时轻揉太阳穴,瞳孔微绽碎芒,“替朕磨墨,老二第一次求朕这父皇,总不能让他寒了心才是。”
“是。”马公公应诺。
——
萧翎拿到圣旨后,穿过喧闹市肆,马不停蹄朝县衙赶去。
行人纷纷侧目,一呼百应,不一会便熙熙攘攘朝衙门内挤去。
衙门内的众人凝着褚仇赤那随时就要发怒的模样,噤若寒蝉,不敢再语,堂内寂静到仿若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声响。
眼见离衙门愈来愈近,萧翎提高嗓门,语气洪亮道:“圣旨到!”
声音响彻云霄,引得众人仰首看去。
萧翎翻身下马,一步作两步行于堂内,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二殿下心中对律法有诸多不满,念其心怀百姓,特在今日给予二殿下修改律法特权,仅此一次。”
萧翎将圣旨念完后,在场诸位无一不是相顾失色,面露惊骇之色。
沈稚枝站在旁侧更是难以置信,她的确知道褚仇赤深受褚时宠爱,可修改律法向来只有一国圣上能够做主,这褚时竟然就将这特权交给褚仇赤了?
褚仇赤但凡不是反派,那在书中,他就是妥妥的爽文男主啊!
沈稚枝还在愕然之时,便感受到一只手覆上她的脑袋,待她转眼,便迎上那双噙着笑意的凤眼。
褚仇赤语气寡淡,却携着些许蛊惑,“沈稚枝,这律例之法如何改,由你来拟定,本殿下听你的,即便是诛杀九族也可。”
堂内的秦忠和堂外的百姓们闻言,惊得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皇上将如此重要的修改律法交由二殿下,二殿下竟就这么拱手让给一介女辈?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如此受二殿下垂爱?
唯有萧翎淡定的站在一边,面不改色。
可无人知晓,他心中早已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二殿下此言霸气威武,简直令他都要沦陷了,想必沈三小姐也已芳心暗许了吧?
沈稚枝被他那一句‘诛杀九族’吓得手抖,满头问号。
诛杀九族大可不必!
话说这律法是能随便改的吗?改的不好岂不是成千古罪人了?
她急忙摆手,“二殿下看着修改便是,公正严明,相信殿下能做得极好,但莫要伤害无辜之人,诛杀九族便算了吧。”
褚仇赤半垂下眼,凝着那如小鹿似水灵的眼一眨不眨望着他,心中泛起一簇火苗,烧得他喉间燥热。
他微红了脸,嘀咕转身,“如此心善,若没本殿下护着,如何是好?”
沈稚枝有些没听清他的嘀咕,不解抬眼,“二殿下,你方才说什么?臣女未能听得真切。”
“咳!”褚仇赤轻咳一声,故作淡定,“本殿下说,接下来的事,交给本殿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