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向前一步,“我这就吩咐家仆送张大人回去。”
“不必,在下自行回去便可。”
张嘉礼作了一辑,复而转眸朝着不知思索何事的沈稚枝笑道:“沈姑娘,告辞。”
沈稚枝抬眼,痴愣之时,他早已转身离去。
沈朝凝着那袭白衣远去,怔然叹道:“这般清雅绝尘之人,在那奸臣当道的朝中,又能坚持多久?一年亦或半载?”
“张大人清如水,明如镜,自然不会受何玷污。”站至身侧看着他片刻失神的沈稚枝总算被一阵清风吹醒。
沈朝微不可闻笑了声,“呦,这般护着,三妹莫不是心怀爱慕之意了?”
“那是偶像!偶像!不容亵渎!你懂个锤子!”
她长腿一跨,朝府内走去,不忘招了招手,“大哥也早点休息,我先回院落了。”
寂寥之夜,月光旖旎。
张嘉礼轻缓行于街道,两抹幽暗身影迅捷闪出。
“少主,今夜那些杀手是斩月堡里的人,这几日江湖榜上的悬赏金极高报酬皆被我们七星会所夺,许是引起他们嫉妒不满了。”
血辽低眸,朝他单膝跪下。
张嘉礼敛下温润眸光,唇角微漾,久久未语。
“少主放心,明日属下便差人去斩月堡,一把火将其焚烧殆尽。”久立原地的血之见张嘉礼未语,垂首复而出声。
闻言,张嘉礼空洞眸光总算掠过抹情绪,他垂下眼帘睨着半跪于地的两人,悠悠叹了口气。
“无所不用其极之人,定遭反噬,自讨苦吃。”张嘉礼语气平淡,目光深沉,眼底尽是道不尽、说不明的情绪:
“仅烧个斩月堡又有何用?江湖万千门派,你们二人烧得过来么?”
血之血辽相视一顾,双唇微张,如鲠在喉。
张嘉礼袖袍微拢,身影轻动,“明日带上厚礼前去赔罪,就道,七星会一月内定不会再接单,请堡主放心。”
血之眼含愕然凝去,低声惊呼,“少主!”
一整月不接单,七星会该有多少兄弟们要喝西北风啊。
“单子要接,江湖规矩亦不可乱。”
张嘉礼眸色淡淡,凝着高空冷月,语气轻缓,将接下来一语慢慢道出。
“抢得,是他们之幸,可是否有能力完成,便另当别论了。”
半跪两人细细斟酌着张嘉礼此番满含玄机的话,须臾,灵光乍现。
“少主放心。”血之唇畔不由噙起邪佞笑意,“属下定让他们难以完成一单,还要乖乖将银两送至七星会,恳求我们助他们一臂之力。”
见其领会,张嘉礼略一颔首。
冷月悬空,那挺拔如松的身影就那般伫立原地,眸光空洞,似在思索着什么。
凝着某一方向片刻,陡然垂眸,眼底溢满兴趣,微甩袖袍。
面色一肃,低唤:“血辽。”
“少主,有何吩咐?”血辽抬眼,恭敬应道。
“想法子接近沈三小姐,将其所见所闻,”羽睫下如墨瞳孔骤然一紧,森寒阵阵,“尽数汇报。”
世人信赖,无非求他庇护,可她与二殿下交情甚广,又何须同他关系密切?
今夜又这般不顾性命舍身救他,叫他迷惘无措,如坠十里雾中,不知所云。
纵使善察人心如他,此刻竟也不知她心中所想了。
血辽微怔,不明所以。
但少主吩咐之事他只需照做便是。
“是!”
施粥仅是三日,城中属于褚仇赤的风评便大为改观,百姓们皆道此次赈灾,褚仇赤功不可没。
沈稚枝支着下巴听着客栈内对褚仇赤的议论,弯着眼睛笑意浅浅。
【不愧是我,这下褚仇赤的名声可算是节节高升了。】
【宿主,别忘了,还有两个反派大佬需要拯救。】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沈稚枝的头上,让她刚刚翘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抽了抽嘴角,【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丫蛋即刻噤声。
“卖包子!卖包子咯!不好吃不要钱啊!”
楼下的吆喝声将沈稚枝的视线吸引而去,肉香四溢的肉包仅片刻便钻进她的鼻中,令她垂涎三尺。
思来想去自己似乎也很久没吃包子了,提着裙摆便往楼下冲。
“姑娘,来个包子吧,一文钱一个,可香了。”小贩笑意盈盈将笼屉掀开,那股香味顿时卷上来。
沈稚枝掏出十文钱,“来十个。”
“好嘞!”
沈稚枝捧着包子正欲离去,只觉耳后凉风嗖来,眼前无端出现了一人。
他面容冷淡,背光而站,身着一袭耀眼红衣,墨发高高束起,俨然是一位少年郎的模样。
血辽扫她一眼,确定这便是其目标后,无意掠过她,径直朝包子摊走去,伫立在摊前,不语。
小贩只当又有生意上门,笑眯眯打开笼屉,缓声道:“阁下,要一个包子吗?保证可口,若口感不佳,分文不取。”
血辽伫立良久,语气笃定,眼神比入党还坚定。
“有劳了,给我个口感不佳的便行。”
“”
沈稚枝塞进嘴里的包子险些喷出来。
不是,这小子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为什么能不笑场?
小贩笑意更是僵在了脸上。
片刻后,他迅速盖上蒸笼,抬手驱赶道,“走走走,不买就别打扰我做生意。”
血辽眨着眼,余光掠过身后的少女,似乎反射弧有些过长,良久才哦了声,转身欲走。
沈稚枝睨着他,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思虑良久方才向前两步将手中仅剩的几个包子递给他。
“我买了许多,若你不介意便吃掉吧。”
血辽垂眸凝视着那肉包,随后抬头,眼中闪烁着稀碎的星光,沉声道:“给我的吗?”
“是,都给你。”沈稚枝答道。
血辽也不客气,接过包子狼吞虎咽起来,似乎真是饿坏了。
还未出半炷香,那几个肉包便被他以风卷残云之势尽数咽下腹中。
见他吃饱了,沈稚枝将手中剩下的碎银递过去了些,“寻个差事吧,还有这银子,也给你。”
让沈稚枝始料未及的是,血辽整了整衣袍,而后沉稳地单膝跪地在她身侧,神色坚定地唤了一声: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