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张天成办理完新生入学手续,在寝室放好行李,便寻着儿时的记忆去往老房子。
原来的小马路如今已经扩建成了主干道,他也是一步一打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那几栋孤零零的,还没拆迁的平房。
他家的房子围墙都塌了,有个人自己搅拌了水泥,用砖块一点点重新砌起来。
院里有一个大姐和一只狗,狗看到有陌生人经过汪汪直叫。
“大姐,您是租的房子吗?”
“租的?我是买的啊。”
“啊?应该没错啊,这里是我的家。”
“不会吧,我前几天刚从一个女人手里买的。该不会她一拖二卖俩人吧?”
“不是,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怎么能是从谁手里买的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卖我的人我没见过,通过中介买的。”
“原房主是姓张吗?”
“老公,老公,卖咱们房子的人姓啥?”
女人唤来干活的男人,男人盯着张天成看,只回了句“姓张。”
张天成转头就给母亲去了电话,电话那头以为他是安顿好了知会一声呢。
“儿子,你到学校了啊?寝室环境怎么样,几个人住?”
“妈,你怎么能把老房子卖了呢?”
“哦,你去老房子了?那里反正我们也不住,也不值钱了,留着没用。”
“可是,那是我们的根啊,你没有和我商量,就把根拔了!”
“什么根不根的,只有咱娘俩在的地方,就是家。”
张天成没有再接话,他知道再往下说又是一轮争吵,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对于挂断电话的事,张桂琴也不意外,这已经是这个月第3次两人谈话未果挂电话了。
她也只能默默承受儿子成长过程中带来的苦与痛,她也相信总有一天张天成会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
大学四年,母子俩通话的频率很少,基本都是张桂琴主动联系的儿子。
有时候她趁休息时,会偷偷回到家乡,守在儿子的学校门口期盼着能看他一眼。
除了过年之外,张天成即使放假了也不回家,一直以打工或者校外实践课为由搪塞过去。
“儿子,你毕业打算做什么?”
当张天成读完大三回家过年时,张桂琴问起了孩子的就业问题。
“我这专业挺好就业的,学校每年都有大企业来校招,基本毕业就能工作。”
“那企业都是哪的啊?”
“哪的都有,本地的,外地的。但我要留在本地。”
张天成并没有把交了女友的事告诉母亲,他们约定要一起留在当地。
“要不我给你找一份这边稳定的工作吧?一周五天班,很清闲。”
“不用了,我没有回来的打算。”
只要提到回来的事,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张桂琴是多么希望儿子能回到自己身边,她最近听工友说,自己认识一个能人,能帮忙找工作,都是当地香饽饽的工作。
但要花上10到20万不等的活动费用。
一开始时她还半信半疑,但确实工友的孩子拿钱被安排进了好单位,这才让她有了给孩子找工作的想法。
那个人不露面,只是通过电话沟通。对方称手里有很多资源,只要肯出钱,好单位随便挑。
考虑到张天成还有1年才能毕业,张桂琴也没太上心,而且自己手里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想着再赚点钱。
那人隔三差五就来电话,说是明年好的工作要涨价,今年提前定的话会便宜一些,或者先付部分定金锁定住位置。
反复的劝说,张桂琴心动了。她瞒着张天成把积蓄取出来,拉上工友,与那人见了面。
那个人其貌不扬,个子也不高,说话很官腔,一直在看表,摆出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
“这些是明年可以安排的工作,都是咱们当地最好的岗位。”
男人拿出一张单子,上面都是政府各部门的岗位。
“这些都是能安排进去的?”
“那是当然,诚不可欺,你如果不信,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
“我不是不信,只是我还没跟孩子商量呢。”
“这样,你回去商量吧,等彻底定下来咱们再唠,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说话间,男人就要起身离去,被工友拦了下来,“你先等等,我这大姐今天都把钱带来了,她能定,是不姐?”
“我钱是取了,但想来想去还是定的太早了吧?”
“你这就相当于投资了,即使你孩子明年不来工作,这工作抢手得很,随便一倒卖就能赚个几万块,比存银行合适多了。有啥犹豫的呢?”
“工作还能转手卖出去?”
“能,我只要跟你说的话,都是能兑现的,你要是不信就拉倒吧。”
“别别,我不是不信,只不过咱们第一次见面,要不我先少拿点钱,你再写一张收条?”
“我就没给人写过这东西,算了,我给你写一个吧。”
张桂琴拿了3万块钱交给男人。男人也给她打了一张收据,这买卖就算是成交了。
等过段时间,张桂琴的工友离职了,再后来社会上就爆出找工作交好处费被骗的传闻。
这些都跟张桂琴的情况相符,能办成工作的神秘人也没了踪影。
这下她傻眼了,去派出所报警才知道最近有很多人被骗,骗子的体貌特征都一样,话术也相似。
那可是她一年不吃不喝攒下来的钱,一股火涌上心头,可眼下人都跑了,说什么都晚了。
她整天郁郁寡欢,茶不思饭不想,身体渐渐地出现了问题。
最近总是胃疼,她并没有当回事,以为只是饿了或者是岔气了。
可随着疼的频率增多,有时疼起来睡不着觉,她就去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很不好,医生建议马上进行手术治疗,再做病理观察结果。
按照医院的安排,她没有通知张天成做了手术。
病例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天塌了。
胃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