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从警车里出来的时候,站在路灯下的梁枫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就牵着陈慧珊的手闪到了人群外围,悄悄地钻进车里,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至于周勇,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他还要留下当证人。
回到财政局的家里,梁枫冲了一壶茶,与陈慧珊坐在小客厅,等候着现场的消息。
陈慧珊泯了一口茶,道:“谭浚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两人方才距离稍微有些远,陈慧珊只看到两个马仔把西瓜刀劈进了谭浚的身体,当场血光迸现,谭浚只发出了半声惨叫便没了声息。究竟伤到什么程度却是没有看清楚,而且叶青也到得太及时了,几乎是谭浚被劈倒的瞬间,警车就冲到了跟前,甚至很多警察目睹了两个马仔亲手劈向谭浚的第二刀。正因为如此,梁枫与陈慧珊离开的时候才没有担心周勇。
梁枫琢磨了片刻才道:“不好说啊,那两个提着刀的马仔,似乎有些不正常呢。砍到了谭浚之后,按说不应该没有察觉到劈错了人才对,怎么还会去砍第二刀?你回忆一下,刚才警察将他们拿下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们神色很古怪?”
陈慧珊沉吟了一阵子才道:“当时实在是太乱了,我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不过俩凶手毫不犹豫地去砍第二刀就不正常了,你说,会不会跟周勇有关系?”
梁枫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失笑道:“瞧你说的,难道周勇还有什么特异功能不成。”
陈慧珊也是笑了起来,方才沉重的表情也有些轻松了,道:“这件事决不能掉以轻心,若是还像上次那样,恐怕周勇和二舅都会跟着吃亏。所以,咱们应该早做筹备才是,公安局那边,绝对不能再出纰漏了。上次的事情,那个陶金忠要没有问题才怪呢。”
梁枫苦笑了一下,这事儿那还用分析?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但事主不愿意追究,他也是干瞪眼没办法。后来他才听人说了,有人私底下找到那个保安的家属,给出了一大笔的烧埋银子,所以家属便不愿意继续追究,那件案子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至于陶金忠,其实梁枫有些怀疑,自己的底细就是陶金忠给泻出去的。别人即便是想跟谭浚这样的公子哥搭上关系,也得够资格才行,所以,陶金忠的嫌疑是最大的。不过这种无凭无证的事情,心里想想还行,拿到桌面上来就成笑话了。
敲着沙发的扶手,梁枫琢磨了一阵之后才道:“经今天晚上这么一闹,陈家与谭家的联姻怕是悬了。若是谭浚从此成了废人,陈家顾忌到自家的面子,也不会坚持跟他们继续联姻的,而且还极有可能因此反目成仇。所以啊,我觉得这次你应该及时跟陈书记汇报一下。”
陈慧珊意外的没有反对,吁了口气道:“我在等现场的消息传回来,总得知道谭浚有没有生命危险才行,否则的话,打这个电话有什么作用?”
梁枫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先打个电话。”
劝解陈慧珊的同时,梁枫脑子也迅速的盘算了一番,觉得此事自己有些扛不下来。虽然也能置身事外,但对自己今后的影响却是很大的。毕竟究根结底,最终还是会扯到他的身上来,哪怕是谭浚因此死了,他也会成为谭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权衡了一番之后,梁枫还是决定跟于梅把经过说一下。站在于梅的角度,对此事说不定会有另外的看法也难说。因此,几乎没有再多做犹豫,当着陈慧珊的面,拿起话筒,拨通了于梅的移动电话,刚一通便道:“于老师,你那边有没有座机?我给你重新拨过去。”
这时候的移动电话不但通话质量很差,信号时断时续,而且电池的持续通话时间也非常的有限。梁枫今天要说的事情比较多,怕于梅的移动电话电池背不住,所以便问她那边的座机。这样才能说得清楚,因为陈慧珊在跟前,所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称呼于梅老师。
于梅此时正在家里陪母亲说话,一听梁枫有事儿,便道:“这样啊,你稍等,我给你打过去,嗯,是在桂柳县吧?我看这是县里的直拨电话。”于梅家里的电话可不是谁都能打得进去的,所以记下梁枫的号码之后,很快就给他拨了过来,道:“什么事儿,说吧。”
梁枫便道:“事情很简单,但说起来就比较麻烦了,您听我慢慢说。”他从陈慧珊家里的情况说起,倒也没有丝毫的隐瞒,一直到今天发生在夜市上的情况,事无巨细,基本上该说的地方都没有漏过,包括发生在卫生局门口的事件以及最后的处理情况。
于梅听得很认真,不太明白的地方还会停下来反复问上几遍。得知梁枫跟陈慧珊确定关系谈恋爱,于梅还真笑着恭喜了两句,最后才道:“我这边给你打电话没问题,但你打进来就比较麻烦了。这样啊,等会儿有了进一步的消息,你打我的移动电话。”
梁枫应了下来,那边于梅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梁枫知道于梅还要认真琢磨一番才能做出应对,所以也不着急。挂了电话之后道:“这么长的时间,医院那边也应该有消息才对。”他跟于梅的这个电话,整整打了将近一个小时,若是还没有消息就奇了怪了。
陈慧珊一直都坐在梁枫的身边,听着梁枫跟于梅通话。待到梁枫挂了电话才道:“她没说原本就认识我的话么?”虽然一直坐在旁边,但却不可能听到话筒里面于梅说话的内容,她心里终究还是有几分好奇的。小时候在国内的记忆少得可怜,于梅的印象她还是极深的。
之前虽然早就知道于梅的情况,但她那时候又隐隐约约的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家世,所以一直隐忍着也没有在于梅跟前表露幼年时的事情。如今跟梁枫已经走到这一步,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所以也关心起从前的八卦了。
梁枫微微一笑,点头道:“嗯,说了,还说要拜祭李阿姨。”
陈慧珊闻言神色就是一黯,母亲就是她心中的一座丰碑。自幼随母亲长大,母女之间的那种相依为命的情谊,却不是别人能够理解得了的。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打破了陈慧珊瞬间的沉默。伸手抓起话筒道:“喂?”
电话是叶青打过来的,一听是陈慧珊的声音便道:“陈局长,梁书记在吗?”
陈慧珊撇了撇嘴,把话筒塞进梁枫手里,却没有说什么。她虽然到桂柳县的时间不长,但却知道,叶青实际上才是梁枫真正的心腹。很多非常隐秘的事情梁枫都会跟叶青进行商量,甚至专门去征求叶青的意见。尽管有时候心里也会有一些怪怪的感觉,但她却不会表现出来。
梁枫拿过话筒,道:“叶青,什么情况?”
叶青道:“谭浚和另外两个伤者都在抢救之中,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伤势都非常严重,极有可能致残,谭浚一条腿怕是保不住了,而且还会失去性能力。”
梁枫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愣了一下才道:“嗯?你说什么?”
谭浚能保住性命,梁枫心已经放下了一半,但一听谭浚以后不能人道了,却还是吓了一跳。这恐怕比杀了他还要严重得多吧?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当时那个马仔出刀的时机和方位,心里有些明白过来。果然,叶青很快就证实了他的猜想,谭浚被手下的马仔一刀变成太监了。
放下电话之后,梁枫对陈慧珊道:“你先给陈书记说一下情况。”随即把叶青的话复述了一遍,道:“陈家与谭家的联姻肯定是不成了,而且还得防备谭家有别的心思。不过这些话却不应该你说,你只把这边发生的事情跟陈书记讲一下就行。”
陈慧珊给陈静远打电话的时候,梁枫却点了一支烟,坐在旁边沉思起来。谭浚受了这么重的伤,谭家肯定不愿意善罢甘休,而且百分之百会将他当成发泄怒火的对象。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人家想要收拾他都不用开口,稍微漏点儿意思,就有大把的人来找他麻烦。
对于谭家的情形,梁枫了解的还是很少,也不知道他们做事的风格。他即便是想要预作安排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思及谭振江的身份地位,想要跟柳青等人联系的心思也淡了。他是拥有两世记忆的人,对于见风使舵的人见得多了。此时自己处于绝对的劣势,难保不会被人出卖,所以,现在最好是按兵不动,也不要随意的去联系什么人。
陈慧珊的电话打得可就比梁枫快得多了,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就把经过说得很清楚了。不过她却始终没有明说自己跟梁枫谈恋爱的事情。至于谭浚如此做的原因,只能说是丧心病狂了。其实以陈静远的心智,又哪里猜不透女儿的处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