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枫和陈慧珊站起来的时候,爱爱已经跑到了身边,她倒是机灵得很,迅快地说道:“二哥,嫂子,我爸让你们暂时避一避,夜市人多,怕影响不好,我去报警……给叶局长。”
梁枫闻言微微一笑,爱爱的脑子倒是转得快,她曾经在公安局家属区住过很长时间,跟叶青的关系相处得挺好,知道这时候打电话给叶青最合适,还怕梁枫不明白,故意点了出来,就是让梁枫放心地避开那么一会儿。从县公安局到小夜市,不过两三千米的距离,拐俩弯就看得见,只要周勇和孔令军支撑上六七分钟,就能等到警察赶过来。
点了点头,梁枫道:“你去打电话,就说那些人带了凶器。”
爱爱一头钻进后面的杂货铺打电话报警去了,梁枫拉着陈慧珊离开餐桌,却没有远去,而是向北走了十多米。孔令军的烧烤摊本来就在小夜市的最北边,十几米的距离,等于已经绕开烧烤摊位了,差不多快到大十字转弯的路灯底下了,这个地方灯光很亮。
梁枫明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个时候出面,但一味躲避也不是个事儿,加上陈慧珊这会儿满面的怒气,而且跃跃欲试地想去动手,梁枫本来想插上一脚的心思反而淡了,笑着摇头,扯着她的手道:“那用你亲自上阵?没的脏了自己的手脚,且慢慢的欣赏一场好戏吧。”
陈慧珊皱眉道:“你脑子有问题啊,周勇和你二舅能拦住那么多人?没看他们还拿着凶器呢。你别拦着,这几个毛贼还不放在本姑娘眼里。”
梁枫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把心放肚子里吧,莫说是这几个小痞子,就是再多一倍也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二舅是边防兵,周勇就更不用说啦,几根破铜烂铁而已。”
陈慧珊如今出入基本上都是周勇开车接送,所以跟周勇挺熟悉,看他文文弱弱的,怕不小心吃了亏,不过听梁枫这么一说,也就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但也不会避开,她可没有梁枫担忧影响不好的顾忌,反而兴致勃勃地瞪大眼睛看着街心,仿佛在自己动手一般。
梁枫还是第一次发现,陈慧珊身体里居然藏了这么多不安分的暴力因子,似乎对打架这种事兴致极高,联想到每天早上陈慧珊锻炼时表演的几手拳脚,似乎也不全是花拳绣腿。
说起来话长,其实从梁枫和陈慧珊离开餐桌到站在路灯下这一会儿,也不过就一两分钟的样子,但烧烤架前面却已经三言两语地就打了起来,而且一开始就显得异常的邪性,让本打算随时上前助阵的陈慧珊看得目瞪口呆。
周勇认出了谭浚,同样谭浚也认出了周勇,是哪天在卫生局门口第一个喊出打死人的桑塔纳司机,这时候他要是再不明白怎么回事儿,这脑子可就真的是被狗吃了,几乎没经过大脑,指着周勇便道:“砍了他,死活不论。”
想到哪天被小丑一样的玩弄,这个小子竟然当着自己面去接走了陈慧珊,谭浚胸口的怒火却是再也忍受不住,不过,他还算是有几分当领头儿的自觉,没有第一个扑向周勇,而是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把身后的马仔让到前面。
谭浚今天过来带了六个马仔,其中俩人手里都提着两尺多长的西瓜刀,夜里的灯光一照,愈外显得寒光闪闪,格外瘆人。冲在最前面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伙子,留着寸头,穿着 T 恤衫,白色的牛仔裤,大头皮鞋,脸容瘦削,目光狂乱,手里举着一根两尺多长的空心钢管子,劈头盖脸的就砸向周勇,似乎没有半分的顾虑。
周勇暗自皱了一下眉头,这样角色再来十几个也不够他收拾的,但今天可不是他显威风的时候,得把这些人留给警察拾掇,所以就忍住了出脚的冲动,而是略显慌张地往旁边微微一让,钢管子擦着他的衣服砸空了,这小子扑的太猛,一下子没收住脚,踉跄了两步,居然趴在了熊熊燃烧着炭火的烧烤架子上,稀里哗啦中,烧烤架子被掀翻在地,炭火、滚水、羊油统统散落开来,倒是有三分之一都落在半大小子身上,凄厉的惨呼声登时响彻夜空。
现在才是刚入四月份,农历刚过清明节,天气刚刚回暖,很多人还穿着羊毛衫,这个半大小子上身却仅仅穿了件无袖 T 恤,这玩意儿最见不得火星子,沾着火立即就会像点燃的塑料一样,粘在皮肤上,不烧尽了就弄不掉,加上羊油,还有滚水,惨状可想而知。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孔令军手疾眼快,在这小子扑上来的时候,抓着大火钳子退开了有四五米远,倒是啥也没沾上,附近餐桌跟前的顾客因为有点儿距离,所以也都及时避开了,没有人受伤,不过小夜市却因为这个原因一下子骚乱了起来。
谭浚虽然很混账,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无天,但他却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微微怔了一下之后,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愈加的癫狂:“全给我砸,他们是一家子,不用留手。”
因为意外扑到烤架上的半大小子的突然变故,场面当中除了凄厉的嘶喊,其他人都有一瞬间的呆怔,谭浚的喊声就显得极为的清晰,连站在远处的梁枫和陈慧珊都听得一清二楚,俩人的脸色这一瞬间都变得极为的难看,不是因为半大小子所受的伤,也不是因为谭浚说的不用留手的狠话,而是那句不怎么起眼的“他们是一家子”,看来,不安分的人不少啊。
陈慧珊道:“不会县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你二舅的生意吧?”
梁枫脸色有些不好看:“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不过估计也很多了,但能给谭浚通风报信的可就没有多少了,应该是……”梁枫顿了顿,却没有说下去,有这个可能的人实在太多了。
周勇并没有被身后那个在地上翻滚的半大小子影响心神,依旧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谭浚和其余几个马仔身上,谭浚一句话喊出来,刚刚微微一顿的几个马仔登时三不顾的冲上来,挥舞着手里的西瓜刀和钢管子、麻花钢,扑向周勇与迎面拦住他们去路的孔令军两人。
孔令军可没有周勇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手里提着原本烧得火红的大火钳,觑准劈过来麻花钢筋,反手就砸了过去,一声清脆的金铁相击之音,麻花钢筋嗖的一声就从马仔手中飞了出去,火钳毫无阻滞的砸在这个马仔的肩膀上,孔令军手劲可不小,跟前的人都能听见喀嚓的声音,不用说,扑向孔令军的这个马仔肩骨算是完蛋了。
两个举着西瓜刀的家伙却是都选定了周勇,或者是周勇略嫌瘦弱的形象让他们觉得好对付,而孔令军的高大身材以及手里提着的大火钳有些瘆人,所以俩个马仔都把攻击目标放在周勇的身上,周勇细微的挪动着脚步,微不觉察的在原地转了个半圈,虽然依旧面对着两名举着西瓜刀的马仔,后背却不知不觉的卖给了谭浚。
远处已经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从公安局的所在的巷子出来,只需要绕过两个街角,就能冲上小夜市所在的这条南北大街,从哪个街口到小夜市的这个大十字,不过一千米左右的距离,听到警笛声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能看到闪烁的警灯了。
这么快的出警速度显然出乎了谭浚的预料之外,想起自己出发前所打的招呼,不由有些愤怒的骂道:“废物。”随即喝道:“不用管警察,我爸是谭振江,看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来管少爷的事儿,只管给我砍,砍死一个一万块。”
周勇一开始就注意到,这几个马仔的眼神有些不大对,一个个都显得极为的狂乱,仿佛没有焦点一般,这会儿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俩举着西瓜刀的马仔也是一样,别看他们仿若疯子一般,双眼充血,但周勇还是敏锐的觉察到这俩人的反应总是慢上少半拍。
所以他有意在两人举着刀扑过来的时候,巧妙的晃动着身躯,几个侧转之后,已经引得两个马仔跟着他转向,变成了与谭浚的夹击之势,他自己也已经背对公路,面向烧烤摊的位置了,趁着谭浚大喊的功夫,估算了一下距离,故意又后退了一大步,这样一来,周勇与谭浚已经伸手可及了,周勇望着劈过来的两把西瓜刀,眼中露出一丝戏弄之色。
不出所料,谭浚果然没有放弃触手可及的机会,几乎与那天在卫生局门前飞踹保安相同的姿势,侧身一个飞踹,奔着周勇的后脑勺就下去了,脸上还伴随着残忍的笑容,似乎看到了被他一脚踹得变成血葫芦的周勇一样。
周围此时早就围满了人群,远处近处的都有,眼看着周勇已经躲无可躲,将要丧生在两片西瓜刀下的情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片惊呼,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更多的人都收声了,周勇的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突然向一侧摔了出去,在地上还翻了两翻,跌出去有三四米远,还不等众人松口气,却见两个马仔的西瓜刀毫无阻滞的劈进了谭浚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