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梁枫独自返回桂柳县。他本不想这么早回来,但几天后是罗虎和刘芍大喜的日子,他不能缺席。把药业公司的事交给仲孙双成打理,送走陈慧珊后,他才慢悠悠地回县里。
陈慧珊不知用什么办法弄了个出国考察的活儿,去香港和美国办理感冒药审批上市的事。这事梁枫和于梅帮不上忙,仲孙双成在国内办好申请报批手续后,也要去日本开拓市场。
弗兰克按梁枫指示搭建好药业公司财务系统后,去香港注册了一家风投公司,梁枫把剩余资金都投进去,交给弗兰克打理,他对弗兰克的能力很信任,交给他后就不管了。
制药厂运营步入正轨,梁枫能做的事有限,精力又回到工作上。高速路的事因袁红兵告知的内情已没问题,但他没告诉徐元和谭靖涵实情,只说在努力有希望,以便假公济私。
回到县城时是晚上,梁枫直接把车开到小夜市,停在二舅的烧烤摊边。
虽是寒冬腊月,小夜市生意依旧红火,二舅的烧烤摊有七八成客人。看到二舅在烧烤架前忙碌的身影,梁枫估计生意比刚开始好很多,顾客也不只是警察了。
刚走到烧烤架附近,表妹爱爱就看到了他,欢呼一声跑过来:“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枫笑了笑说:“刚回来,那不是我的车么。”
孔令军这时也看到梁枫,让爱爱招呼他坐下,然后抓了一把肉放到烧烤架上,生意忙他腾不出手,大声吩咐老婆给梁枫送骨头汤。
烧烤摊由一家三口经营,孔令军没雇服务员,自己烧烤,妻子做杂活,爱爱成了主力,忙时算账收钱招呼客人,闲时在餐台穿肉,现串现烤,客人喜欢,生意红火。
爱爱坐到梁枫身边问:“二哥,给你烤些板筋还是腰子?”
梁枫笑道:“随便就行,还没吃饭,你帮我叫碗面吧。”
爱爱麻利地出去跑了一圈,不一会儿就给梁枫弄了几个凉菜,还拿了一瓶二锅头过来,说:“这是我爸的酒,喝完了把你的好酒换一瓶。”
梁枫呵呵一笑说:“你倒是偏心,啥时候盯上我的好酒了?”
十多分钟后,有服务员送来一大盘炒麻食,梁枫咂咂嘴说:“香倒是挺香的,可这也太多了吧,等会儿还要吃肉呢。”
爱爱笑着说:“就是怕你太饿了,先用这个垫垫,烤肉还早着呢。”
将近午夜,客人渐渐少了,孔令军终于有空,和梁枫坐到一起,接过梁枫递的烟,顺口问:“是为你哥的事回来的吧?处理得咋样了?”
梁枫一怔:“没,怎么了,我哥咋了?”
孔令军也一愣,说:“你不知道啊,唉,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你哥的事专门赶回来的,听爱爱说,你都一个多月没回来了,是不是调动工作了?”
梁枫摇摇头:“调动啥呀,还在县里呢,你说我哥到底出啥事儿了?”
梁枫虽因梦境经历对梁恪夫妇不待见,甚至厌恶,但那是因为嫂子王慧,他对大哥和侄子梁元没成见。此时听孔令军说大哥有事,心里自然着急。
孔令军这才说:“你哥的商店今天下午突然被工商和卫生等几个单位联合检查了,店门被关,库房也被封了,事情闹得挺大,我也是听你姐夫说的,要不是方岚出面说和,库房里的东西都要被拉走了。”
梁枫一听不是人有问题,心里松了口气,说:“我说二舅,你说话别大喘气,太吓人了,我还以为啥事儿呢,商店查就查吧,姐夫也是多事,管这些干嘛。”
梁枫对大哥一家很了解,尤其是大嫂王慧,很精明,做生意爱走歪门邪道,美其名曰走捷径,为求利润最大化不择手段,以次充好算有良心,假烟假酒是常态。用王慧的话说,就是没见过遵纪守法的人赚钱,不偷税漏税生意做不成,亏死你。
所以梁枫有梦境记忆后,从不去梁恪店里买东西,也不介绍单位去消费,虽有人看他面子去,但几次后发现梁枫不去,单位就不去了。
梁枫到东河镇工作后,镇政府曾在梁恪店里采购礼品,他批评后就再没去,他这么做是了解王慧,不给她利用自己的机会,而且从她店里买假货丢人。
孔令军只是随口一提,梁枫就知道问题所在,但也有些疑惑,自己现在是县委副书记,以前给周晓筠开车时县里很多人就知道他和梁恪的关系,尤其是工商税务卫生等部门,谁会去查梁恪?
梁枫和梁恪兄弟不和,孔令军很清楚,当初分家他是中间人,对梁恪夫妇也看不上,但毕竟是甥舅关系,大不了少打交道,没利益冲突。
所以见梁枫不高兴,就不提梁恪的事了,心里明白梁枫绕不过去。
同一时间,罗村,梁枫家里。
梁恪和王慧满脸愁容地坐在桌前,看着抽烟闷声的父亲和不说话的母亲,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时父母不让联系弟弟梁枫。
今天的联合检查让梁恪夫妇措手不及,店面被关,库房被封,他们不担心店面关门,顶多损失几天营业额,但库房被封很严重,一旦严查,货物损失他们承受不起。
临近年关,库房囤了大量货物,光是高档烟酒,损失就心疼死他们,三百箱茅台酒,五百箱五粮液,还有其他名烟名酒,其中真假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即便都是假的,也是天文数字的损失,再被罚就完了,多亏姐夫方岚认识工商等部门的人,只是封库,没当场查验,留了后路。
晚上方岚请执法人员去歌舞厅消遣,梁恪夫妇回家找父母想办法,他们只能让梁枫出面,但梁枫去省城一个多月了,平时除了他打电话回来,别人联系不上他。
梁枫因为实验很少开传呼机,有时天不开,慢慢打他传呼的人就少了,他隔几天给自家药店打电话和父母闲聊,方岚平时也很少联系。
梁松节有自己的考虑,分家后他对大儿子夫妇失望透顶,现在家里靠二儿子支撑,小儿子和女儿还在读书,他没指望大儿子养老送终。
梁恪夫妇的事以前他可能让梁枫解决,但分家那天让他对大儿子失望,他觉得这事会对梁枫不利,甚至影响前途,所以不想让梁枫沾手。办成了,梁恪夫妇不领情还会乱来;办砸了,会埋怨梁枫,总之梁枫插手没好结果。
王慧心急,不明白公公犹豫什么,觉得梁枫出面一句话就能解决,又不会掉肉,她没联系梁枫的方式,下午出事就想打电话了。
她踹了梁恪一下,让他开口,梁恪皱眉没说话,还挪了挪,他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主意要父亲拿,贸然催促可能适得其反,他心里也着急。
门口传来汽车声,家里人都抬头,梁恪和王慧露出希冀的神色。
方岚推门进来,身上有酒气,满脸疲惫,今晚陪执法人员消遣,花了不少钱,没什么成果,还很累。
王慧先开口问:“姐夫,检查组的人怎么说?”
方岚微皱眉,很快掩饰住,说:“恐怕有些麻烦,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不然他们不可能去查你们,还把库房摸得这么清楚,没人指点才怪。”
梁恪说:“姐夫,今晚开销多少钱,回头我补给你,不能让你填这个窟窿。”
方岚叹气说:“算了,没几个钱,姐夫花得起,问题是得尽快想办法解决商店的事,拖久了对你不利。”
王慧说:“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指望梁枫了。”
方岚摇头说:“梁枫出公差,一个多月了,啥时候回来没准,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王慧想了想说:“也不一定非要他回来,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方岚微微摆手说:“没那么简单,你今天没跟人家提梁枫?”
王慧说:“说了,工商局的孟副局长说,哪怕有梁书记一指宽个字条儿都算事,他们立即撒手撤队,或者打个电话也行,不然说啥也没人信,总不能随便谁说亲戚是领导,他们就得认账。”
方岚闻言皱眉沉吟一会儿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梁恪突然说:“会不会是恒源商贸搞的?听说恒源的老板很有背景。”
方岚一怔问:“恒源商贸?是哪一家?”
梁恪说:“也在南新街,专门经营高档烟酒副食礼品的,门面比咱们的大多了,听说老板在县里很有背景,很多单位都是定点在恒源采购的,光是政府采购一项,就让恒源商贸赚不少,生意很大。”
方岚问:“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啥背景?老板又是谁?”
梁恪摇头说:“那就不清楚了,反正是很有关系的,嗯,老板姓温,叫温倩倩。”
方岚琢磨着说:“没听说过,今晚听他们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整你。”
梁恪和王慧对视一眼,满脸愁容,他们和恒源商贸是竞争关系,平时没少拆台,知道恒源有后台,但觉得自己也不差,没放心上,认为桂柳县后台比梁枫强的没几个。
这时他们有些后悔,没梁枫撑门面,这次要栽了。
王慧见梁恪不提联系梁枫的事,忍不住对梁松节说:“爸,你看是不是给梁枫打个电话?有梁枫说话,这就不是个事儿。”
梁松节又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说:“这事儿还是不要跟阿枫说了,既然商店是合法经营,库房里也没啥违禁物品,咱怕个啥?让他们查。”
王慧脸色一白,查?真查的话他们就完了。
梁松节把烟扔地上踩灭,站起来说:“都去睡觉,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毛病就不怕,查不出问题,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孔令珊叹了口气,站起来对方岚说:“房子都收拾好了,早点休息吧,你也别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