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楠喝了一口鲜美的骨头汤，放下碗说：“书记，这段时间清理工作差不多完成了，乡镇企业除了白云石矿和石灰窑，基本都清理完了。按照您的安排，除了留下看门的，能辞退的都辞退了。”
梁枫问：“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钟楠笑了笑说：“能有什么麻烦？厂子都倒闭了，辞退工人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乡镇企业又不是国营全民所有制，雇佣的工人都是临时工，没有铁饭碗。之前让他们多拿了这么长时间工资，是因为还想恢复生产，现在维持不下去了，自然不能再养着他们。”
梁枫满意地点点头：“大概清理了多少人？”
钟楠苦笑了一下说：“实际辞退的只有一百多人，但这些年领工资的有一千多人，很多人都已经成了个体户，甚至在其他地方上班了。”
梁枫听了，脸色有些阴沉：“以前谁负责这一块？”
钟楠说：“是何副镇长和李副镇长。”
梁枫点了点头，开始考虑由谁来接替这两个人的位置。这两人基本被他判了“死刑”，他打算让县纪委介入调查，一定要把他们绳之以法。不过，空出来的位置得好好考虑接替的人，虽然这两个位置由县委决定，但他是常委，对这两个位置最有发言权。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梁枫在等省委杨书记和周家、赵家角逐的结果。可以预见，桂柳县的班子最终会有大调整，除非赵家在这次角逐中占上风，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尽管赵家在共和国政坛实力雄厚，但在北原省这个局部冲突中已经处于劣势，赵北宁的莽撞会让赵家陷入困境。
梁枫现在要做的是挑选接替的人选，他没有考虑县里即将出现的空缺职位，因为自己的资历还浅，短短半年从综合科长升为县委常委，所以他对县里可能空出的职位没有想法。
钟楠和方晓分别敬了梁枫一杯酒，钟楠说：“白云石矿和石灰窑怎么整顿，请书记指示。这两个单位原本是一体的，后来因为安排的领导太多，就分成了两个，方便安插更多关系户。到目前为止，这是东河镇唯一能勉强收支平衡的单位了。”
梁枫对这两个单位印象深刻。在他的梦境中，二十多年后，白灰窑关闭了，白石矿却成了香饽饽，因为建筑用料中的水磨石，主料就是白云石，水磨石走俏，白石矿价格也一路上涨，用来烧白灰不合算了，就直接卖矿石。
白石矿到底有多赚钱，放在集体手中算不出来。东河镇的白石厂后来承包给了私人，现在的白石矿矿长就是第一个承包人。梁枫知道，白石矿一年纯收入超过两千万，这是剔除了炸药、柴油、采矿人工等各种费用后的。
现在东河镇和罗村镇等沿山交通便利的地方，出现了很多碎石机，专门加工水磨石原料。而东河镇白石矿属于重碳酸钙，也就是重钙，是饲料的重要添加剂，几年后随着饲料厂的兴起，会成为重要资源，白石矿会更值钱。
梁枫从钟楠的话中联想到很多事情，他渐渐淡忘的梦境记忆一下子打开了闸门，很多后世的景象在脑海中浮现。对了，还有纸箱厂，重钙粉也是比重极大的添加剂。
后世的北河乡是全省闻名的纸箱基地，纸箱厂到处都是，蔬菜包装箱、瓜果包装箱的用量都很大。
虽然脑海中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但梁枫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实际上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叹了口气说：“先跟他们打个招呼，让审计部门审查两个单位的账目，其他的以后再说。”
既然知道了白石矿和石灰窑的命运，梁枫不会让它们走原来的老路，但具体怎么处置，他还没有想好，现在也不用着急，因为白石矿还没有达到后世的紧俏程度，等等再说。
放下酒杯，梁枫问起政府人员精简的情况：“霍明同志的进度怎么样了？”
钟楠微笑着说：“霍明同志能力很强，编制外应清退的临时工基本都清退了。原本以为会有人闹着要工钱，不知道霍明同志用了什么办法，那些人都一声不响地离开了镇政府，其他行政事业单位临时安插的关系户也一次性辞退了。”
梁枫先是一愣，然后心里冷笑了一下。他已经猜到了霍明的做法，但他不担心霍明能搞出什么名堂，等县委县政府也进行清洗后，霍明的所作所为就不算什么了，那些被辞退的人也没话说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方晓突然说：“梁书记，县局可能要重建治安巡防大队了。”
梁枫看了方晓一眼，淡淡地说：“怎么，派出所长当腻了？”
方晓脸红了，说：“梁书记，您知道，在派出所怎么也没有在县局对您的用处大。而且在县局同样可以分管乡镇派出所。”
梁枫微微一笑说：“你不想再当缉毒队长了？”
方晓尴尬地挠挠头说：“我听书记您的安排。”
梁枫这才问：“夏天鹏的后事处理了吗？”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省城，没有过问夏天鹏的后事，也没有去拜祭灵堂，除了想和夏天鹏划清界限外，主要是为了自身安全。梁枫不相信给他车安装炸弹的人没有后续手段，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他在省城躲了几天，叶青也和他一样，躲在县局很少出门。
没有查到那两个危险人物之前，梁枫会一直保持警惕。今晚，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突然回来，其他人更不知道，如果这样还被人盯上，那他再躲也没意义了。现在他给周晓筠和赵北宁设了套，开始考虑那两个杀手了。
方晓说：“已经火葬了，前天举行了告别仪式，现在公安局的工作暂时由刘政委主持。听说书记办公会上对新局长的任命争论很激烈，赵书记坚持让政法委书记贺益兼任，谭县长提名让督察长叶青主持工作，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暂时还没有结果。”
方晓一直和赵广宁有联系，梁枫早就知道，所以方晓能知道书记办公会上的详情并不意外。如果不是赵广宁要倒霉了，他可能会让方晓走赵广宁的门路进入县局，但现在不行了，不然赵广宁倒台后，方晓会受到牵连。
梁枫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抓起一把肉串慢慢吃起来，随口问：“最近还有其他消息吗？”
钟楠摇摇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镇企业局搞临时工清退工作，没有关注其他事情。
方晓犹豫了一下说：“梁书记，我得到一条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用。”
梁枫“嗯”了一声说：“你先说说看。”
方晓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低声说：“上次您的吉普车出事的时候，有人看到一个小孩钻进了吉普车，就是车子在村子里停着的时候。”
梁枫的动作停了一下：“小孩？”
方晓点点头说：“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男孩，从前面的车窗爬进去，出来后又锁上了车门。因为那个孩子不是罗村的，所以被人注意到了。”
梁枫出事后专门让人打听过，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有点怀疑地看着方晓问：“谁看到的？那个小男孩什么样子？”
方晓说：“您知道，我以前在缉毒队，下面的耳目比较多。因为您家在罗村，局里的人一般不去罗村，时间长了，那些抽烟、赌钱的人都躲到了罗村，但他们不在罗村作案，这些人眼力都不错，没事的时候喜欢到处看，能看到很多别人不注意的细节。”
梁枫“哦”了一声说：“是烟民发现的？”
方晓点点头说：“那个人不仅注意到了，还发现了那个小男孩的落脚点，不在村子里。不想当晚您的车就出事了，我知道后没有惊动别人，不知道这个信息对您有没有用，如果没用，就不用管那个小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