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枫与罗庭峰分属不同阵营,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人是很铁的朋友。
罗庭峰也是桂柳县本地人,与梁枫来自同一个村子。两人同岁,从小一起玩泥巴,一起读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只是后来高考分科时,受家庭环境影响,喜欢理科的罗庭峰报考了文科,而喜欢文科的梁枫却读了理科。
梁枫上的是军校,罗庭峰却因高考发挥不佳,上了两年制的市师专。
师专毕业后,罗庭峰被分配到桂柳县第四中学当教师。其父走了钱庆志的门路,让罗庭峰进了县政府,在行政科做了一个小科员。两年后转正定级,正好钱庆志也修成正果,坐上县长宝座。罗庭峰一跃成为行政科副科长,又在县党校进修了半年,这才成为副科级干部。
梁枫考上军校后便与父母之外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一走就是五年。等到转业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县政府,而且还是跟着新任县委书记周晓筠一起来的,被周晓筠安排在政府综合科担任科长,实际上却是他的专职司机。
因为是从部队转业,所以梁枫本身就是公务员。但他转业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因此在部队的级别也没有带回来。虽然周晓筠安排他进综合科当科长,但实际上的级别却只是正股级,属于政府办下面的小科室,本来就是打杂的。
五年没见,罗庭峰对梁枫的经历很好奇。不过梁枫嘴比较严,从来都不提自己的过去。但梁枫与罗庭峰还有一个共同的女性朋友,就是后来成为梁枫未婚妻的杨晓兰。很偶然的机会,罗庭峰从杨晓兰的闲话中听到一些蛛丝马迹,知道梁枫在省里还有特殊关系。
这个话罗庭峰原本只是半信半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今天就在钱庆志面前给抖落出来了:有一次在梁枫家里见到一种反包的手工纸烟,包装盒上面没有任何标识,抽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是中华烟。听杨晓兰说,是梁枫从省里某个领导家里拿的。
钱庆志原本没怎么在意的神情顿时一凝:“没有标识的反包手工烟,还是中华?”
罗庭峰肯定地点了点头,道:“那次去的时候梁枫没在家,是杨晓兰拿的烟。见我对那种烟好奇,便解释说是梁枫从老领导家里拿来的。那种烟味道很好抽,因此我私下也曾打听过,但却从来也没人见过这种包装的中华烟。”
钱庆志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飘忽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嗯,这件事你不要跟其他人说。好了,先去找检察院的严锦,问问孙书记和方晓他们的下落。”
罗庭峰出去之后,钱庆志突然坐直了身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喃喃自语道:“特供烟?有意思了,恐怕周晓筠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吧?”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走了几步,随即冷哼了一声:“拿老子当枪使?也不怕硌了牙!”
伸手抓起桌面上的话筒,稍微迟疑了片刻,钱庆志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同一时刻,省城西大街的路边,梁枫从银灰色的拉达车上下来,反手锁上车门,慢慢消失在浓郁的夜色当中。拉达车静悄悄地停靠在大街边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临近午夜了。街边偶尔还能看到卖小吃的夜摊,但梁枫此时却没有任何食欲。尽管从早上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发生在梁枫身上的事情太多了。能保持清醒,没有精神错乱,已经算是神经强韧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吃东西。
步行了约莫两条街之后,梁枫终于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一脸精明。待到梁枫钻进车里了才问:“去哪儿?”
梁枫轻轻吁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市检察院家属区。”
了解到薛汉祥的信息实在太少,梁枫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去找薛汉祥,否则的话只能抓瞎。
司机显然是省城的老鸟,也不多问,一松油门,夏利车便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
市检察院家属区门口,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电动大门关闭得严严实实,周围全是层层叠叠的楼群,想找段围墙翻越都不可能。梁枫愣了半晌,只好无奈地去敲门房的窗户。因为门房的小门开在电动门的里面,除非去翻电动大门。
才敲了一下,窗户便从里面打开了。挺精神的一个老头儿站在窗前,或许是看梁枫不像个坏人的缘故,老人神色甚为和气,笑呵呵地问道:“小伙子,有事儿吗?”
梁枫微微一愕,一是没想到门房里面的老人根本就没睡,似乎一直就站在窗前一样;二是没想到在检察院门口还能遇到如此和气的守门人,这让他对于公检法一直以来的恶劣印象有了些微的改变。当下也不拐弯抹角,开口直言道:“我要找薛汉祥检察长。”
门房老头儿闻言怔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道:“小伙子是要报案吧,可以直接去检察院啊,那边有专人接待。你直接来找检察长是没有用的,就是见了,还是得先去举报中心,不然检察长也没办法受理案件啊。”老头儿挺有耐心,知道到检察院报案的人很少,懂程序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老头儿显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所以解释得很溜。
梁枫轻轻摇摇头,道:“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薛检察长,见不见都没关系。”
他知道跟老头儿解释没用,也解释不清,干脆直言相告。
老头儿愣了一下,依旧和气地说道:“小伙子,你可别害我老头子啊,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成心不让老汉端这个饭碗了么。”顿了顿,或许是看出了梁枫神色的郑重,老头迟疑了一下,指了指街对面,道:“那边有公用电话,真有事的话,你自己打电话好了。”
说罢,老头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窗前,但却没有关窗户。
梁枫想了想,觉得老人说的很有理,而且也算指了一条明路给他。点了点头,转向对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