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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穿越

    桂柳县除了贫困,还有一样东西颇有名气,那便是冰毒。在梁枫的梦境中,多年后毒品仍是桂柳县的一大顽疾,全国最大的一宗毒品案也发生在桂柳县,从某县企化工厂内一次性查获四十多吨冰毒。

    周晓筠被双规的原因,梁枫许久后才得知,竟是为毒品贩子充当保护伞。在周晓筠的专车中,查出了四公斤冰毒,作为周晓筠的专职司机,梁枫也因此被捕。尽管无法交代冰毒来源,梁枫还是在被公诉后一审被判处死刑。

    梦的经历如流水般在脑海中滑过,梁枫站在树影里,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桑塔纳,隐约还能看见闪烁的尾灯。斑驳的灯光穿过树叶缝隙照在脸上,在梁枫面上投下疏离的斑影,让他的神色十分难看。

    若说县委书记周晓筠沉湎女色,梁枫绝不怀疑。作为周晓筠的专职司机,他没少为刘晶晶跑腿,自然对老板与那个妩媚女人的关系了如指掌。但要说周晓筠贪财受贿,为毒品贩子充当保护伞,梁枫绝不相信。

    周晓筠并不缺钱,周家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家族。周晓筠隐瞒身份到桂柳县任职,本就有历练或镀金之意。别人或许不清楚周晓筠的真实出身,梁枫却十分清楚。所以,他不相信周晓筠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在梦中,周晓筠被隔离审查后,很快传出畏罪自杀的消息。等到梁枫听到周晓筠的消息时,周晓筠已去世一个多月。而他的父母倾家荡产寻门路、跑关系,最终在高时的班主任老师于梅的帮助下,才将死刑改判为死缓,两年后又变为无期,最终坐了二十年牢。

    梁枫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奇怪的梦。梦境的经历太过真实,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梦中的点点滴滴。短短一个下午,他仿佛在梦中度过了一生,而且所有梦境都像刻在脑子里一般,仿佛自己真的经历了那样的一生。

    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街心花园。如果梦境是真的,二十年后,这里将变成公园,成为桂柳县中心的一道风景线。不过那两棵具有特殊意义的香柏树,将会被保护得更好,甚至还会建一圈钢丝围栏,再也不可能像今天这样任人躲在树下享清闲了。

    尽管不愿意相信这个梦,但看到刘舒与罗庭峰在一起的情景,让梁枫心里有了几分不安。按照梦境的经历,二十年后的罗庭峰已做到临水市市长,刘舒也成为省会新阳市烟草专卖局局长。

    而梁枫出狱后也继承祖业,创立了一个制药厂。但却因为一张药方,不得不出逃海外。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了昔年导致周晓筠自杀、又让他含冤入狱二十年的真相,而刘舒与罗庭峰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周晓筠被隔离审查之后,梁枫也被请进了县纪委。但作为周晓筠的秘书,刘舒却没有受到周晓筠的丝毫牵连,反而从桂柳县调到市烟草局工作。刘晶晶也离开了县一中,后来据说被人包养了起来,但梁枫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站在树影里琢磨了半晌,梁枫终究无法说服自己回避梦境的情景,所以决定验证一下。明天就是梦中周晓筠被隔离审查的日子,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有限,而能够验证梦中人生的证据,却并没有什么头绪,总不能等到明天,看看周晓筠是不是被纪委的人请去吧。

    反复将梦的细节回想了几遍之后,梁枫发现,能够在今晚就印证梦境是否真实这件事非常困难。虽然此事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梁枫却觉得有必要去印证一番,毕竟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将会影响到他的一生。

    能够在今晚有条件进行印证的,似乎只有两件事,而且还是与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密切关系的。一个是周晓筠的那辆桑塔纳座驾,明天将会从那辆车的备胎里面查出四公斤的冰毒。另一件事就是去刘晶晶那里找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将会是直接让周晓筠失去抵抗的元凶。

    只是眼下看来,这两件事都不容易做。因为按照惯例,今晚周晓筠肯定是去刘晶晶那里过夜了,专车自然也被他开走,所以这两件事实际上就是二而为一的事情。

    清脆的鸣叫声从腰间传来,梁枫伸手从腰带上抽出传呼机。不知为何,往常看上去颇为时尚的汉显寻呼机,此时在他的感觉却像是老古董一般,拿在手里竟然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晃了晃脑袋,将这种怪异的感觉从脑海里驱除出去,梁枫低头查看起上面的信息。

    是未婚妻杨晓兰打来的传呼,问他晚上是否回去。顺手按了几下,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把传呼机插回腰上,左右看了看,距离最近的电话亭也在七八百米之外,而且这时候人家未必肯营业。

    不知道是不是受梦境的影响,梁枫很快就失去了给未婚妻回电话的念头。这个传呼又让他想起梦中的某些经历。在他入狱后,未婚妻杨晓兰与罗庭峰闪电结婚。待到二十年后他出狱的时候,杨晓兰与罗庭峰的女儿都十八岁了。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后来杨晓兰居然还帮着罗庭峰,从他的手中骗走药方,最终逼得他不得不出逃海外。

    尽管梦境还未得到印证,但梁枫潜意识里却已经相信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发现而已。

    杨晓兰与他原定于国庆节的时候结婚,此时两人实际上已经同居了。本该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梁枫却被突如其来的噩梦给扰乱了心情,莫名的,心里居然没有了往日的那份激情。

    随手关了传呼机,梁枫摸了摸肚子,抬腿朝小夜市走了过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填饱肚子再说。因为这个梦境,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

    暂时摆脱了梦境的缠绕,梁枫有些懒散地步行到东大街的十字路口。晚上在路口转弯的地方有卖小吃的夜市摊点。随意地在一个馄饨架子跟前挑了个位置,拉过小马扎坐下,梁枫对卖馄饨的小老板喊道:“来碗馄饨,两个肉夹馍!”

    自从与杨晓兰有了爱巢之后,梁枫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在街边吃过夜宵了。闻到久违的味道,郁闷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打量了周围一眼,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二十年后,这样的小摊点早就看不到了,街道虽然整齐了许多,但这种气氛却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一碗馄饨四角钱,一个肉夹馍五角钱。付账的时候,梁枫竟然发出了一声感叹。印象中,这样的小钞票似乎早就已经绝迹了才对。微微晃了晃脑袋,他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地把梦中的人生经历带出来了。说起来也奇怪,他越来越感觉,自己似乎不像是做了一个梦,反而更像是从后世回到了现代,除了拥有这副年轻的躯壳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变了。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让梁枫有些无所适从。古老的县城在他的目光中似乎也变得不同起来。原本还觉得极富现代气息的县城,此时在他的感觉竟然如此的残破不堪。自己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旁观者,一个过客。这种奇异的感觉还在越来越强烈。

    在路边店买了一瓶西凤酒,花了十二块钱。梁枫随手拧开,就坐在路边的防滑石上喝了起来。印象中,后世的西凤酒不过是换个漂亮的包装,动辄一瓶就是二三百块,喝起来哪有现在这么醇正?当然了,这种想法毫不意外地又折磨了梁枫一下。他已经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若是按照梦境那个时代的流行说法,他这种状况应该属于穿越综合征。

    莫非是真的穿越了?

    随手将空酒瓶子扔向街边的垃圾箱,隔着将近二十米的距离,酒瓶居然命中垃圾箱上面横开的小窗口,毫无意外地落进垃圾箱。而梁枫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一样,似乎没有命中的话才不正常。拍了拍手,梁枫喃喃自语了一句。

    经过这么一小段时间的思索和消化,梁枫越来越倾向于相信自己的梦境,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曾经拥有过那么一段人生,一些眼光和习惯都不知不觉地带了过来。或者,与其说是做了一场梦,还不如说是自己的灵魂从后世穿越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