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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疑真似幻

    (架空世界)

    桂柳县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经济落后,但有一个独特之处让人津津乐道,那就是“盛产高官”。桂柳县虽然长期依赖财政补贴和扶贫款维持,但县委县政府的门面却相当气派。据说,现任北原省委书记在担任桂柳县县委书记时,对县委县政府办公大楼进行了彻底改建,还重金邀请了一位风水大师指导。此后,虽然贫困之帽未摘,但从桂柳县走出的官员平均两年一茬皆获晋升。现任省委书记上任后,桂柳县更成为北原官场的镀金圣地,众人对此趋之若鹜。

    梁枫乃是桂柳县土生土长之人。两年前,他从部队转业,按理应分配至老家周边的国营兵工厂工作。然而,在探望老领导之际,恰逢即将赴任桂柳县县委书记的周晓筠,被其看中,进而成为周晓筠的专职司机,其人事关系也随之转至县委机关事务管理处。值得一提的是,周晓筠乃是梁枫老领导的女婿,而老领导则为省军区司令员。

    对于周晓筠任用梁枫为专职司机一事,老领导并不认可。但碍于情面,再加上梁枫转业存在一些特殊缘由,便未予以干涉,只是私下里对周晓筠稍加提点。正因如此,周晓筠对梁枫颇为关怀照顾。在为周晓筠服务一年后,梁枫被安排至综合科挂科长之名,虽仅为正股级,可实际工作却依旧是担任周晓筠的专职司机。

    给领导当司机,实乃一门技术活。在这其中,开车有时反倒沦为副业,为领导跑腿办私活方为主要职责所在。司机堪称领导的绝对心腹之人,领导在某些事情上或许会避开父母妻子、上下级同僚以及秘书,却断不会避开司机。故而,领导司机与所服务的领导往往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身为县委书记周晓筠的专职司机,梁枫已然成为周晓筠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人。诸多不便公开之事,皆交由梁枫处置。平日里,梁枫的事务并不繁多。一般情况下,周晓筠自行驾车,除非有特别吩咐,梁枫通常会端着一壶茶,静静地坐在政府大门外的街心花园,等候着领导的召唤。

    街心花园乃县委县政府办公大楼改建之际兴建而成,占地逾一万平米。其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水潺潺、流觞映趣,绿草如茵铺展,繁花似锦绽放,景致美轮美奂。尤为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办公大楼的两株香柏树,亭亭而立,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宛如华盖。香柏树垂下的枝条密密匝匝,将树根周围遮蔽得严严实实,于树底下营造出一个小巧空间。此处摆放着一对由水磨石精心打制的石桌石椅。梁枫时常坐在东侧的香柏树下,这里几乎已然成为他的专属位置。他还准备了一个由细竹精心编织而成的枕头,困乏之时便在此处稍作休憩。他所选择的这个位置角度极为巧妙,能够将县委县政府大门口的情景一览无余。

    或许是部队生涯所养成的习惯使然,梁枫每日在此悉心观察,对县委县政府每个人的习性皆了若指掌,一些连当事人自己都未必留意的生活细节,也被他默默记在心中。然而,这并非他有意为之,而是军旅生涯落下的“职业病”。他曾是某传奇部队中的一员。

    六七月份的北方,酷热难耐,桂柳县亦不例外。午后的阳光炽热如火,即便呆在办公室中吹着吊扇,也难以感受到丝毫清凉。梁枫虽为县委书记的心腹之人,却未配备空调,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香柏树下这个地方。他躲在那厚厚的树荫里,惬意地睡了个懒觉。只是这一觉睡得有些漫长,待他醒来之时,已然华灯初上,而且还是被噩梦所惊醒。

    长这么大,梁枫还是第一次做如此漫长的梦,且是噩梦。最为离奇的是,醒来后梦中的情景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以往做梦醒来后,梦中之事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不像这次,梦中的一点一滴都如刻在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

    在那梦境之中,梁枫仿佛度过了另一段别样的人生。他梦见自己最为璀璨的二十年青春岁月,竟是在监狱中悄然度过;县委书记周晓筠被双规后,竟畏罪自杀;从小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杨晓兰,在他刚入狱之际,便嫁给了好朋友罗庭峰。这个梦极为漫长,从有记忆开始,一直延续至年逾古稀,被惊醒之时,似乎梦还未完全结束。

    梦境里的经历是那般真实,真实得让梁枫难以分辨真假。回想起梦中的人生,梁枫悚然一惊,呆呆地坐在石椅上,茫然地望着灯影斑驳的政府大门口。一辆桑塔纳从政府大院缓缓驶出,那刺目的灯光让树影下的梁枫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桑塔纳在大门口停顿下来,等候电动门缓缓滑开的瞬间,车后座竟有火光微微闪动。

    梁枫的视力极佳,透过挡风玻璃,将桑塔纳后排正在用火机点烟的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随着火光湮灭,桑塔纳缓缓驶出大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而坐在香柏树下的梁枫,却被方才的那一幕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辆桑塔纳乃是县长钱庆志的座驾,梁枫一眼便能认出,无需去看车牌。然而,车后排坐着的两个人却让他大为吃惊。一个是政府行政科副科长罗庭峰,另一个是县委书记周晓筠的秘书刘舒。若不是亲眼所见,梁枫绝不相信这两人会坐到一起。

    县委书记周晓筠与县长钱庆志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这不仅仅是因为双方对掌控权的争夺,还代表着桂柳县两股不同的势力。周晓筠是外来派的标杆人物,钱庆志则是本地派的代表。两人势力皆不容小觑,表面上看周晓筠更为强势,但实际上钱庆志也丝毫不弱。他们两人虽未针锋相对,但绝对不合拍。

    作为周晓筠的心腹,梁枫知晓两位领导明争暗斗的一些情况。不过,他实际的工作只是周晓筠的专职司机,所以虽心中明白,却从不参与双方的争斗。

    刘舒是周晓筠的秘书,并非周晓筠上任时带来的,而是到桂柳县后才被选到身边。刘舒与周晓筠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刘舒的姐姐刘晶晶在桂柳县担任教导主任,是个极为精致的女人。不知怎的,刘晶晶与周晓筠有了特殊关系。在枕边风的作用下,刘舒成为了周晓筠的秘书,也是周晓筠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罗庭峰与梁枫一样,是桂柳县本地人。大学毕业后便到县政府工作,转正定级就是行政科副科长,正儿八经的副科级。梁枫这个股级综合科长与他相差甚远。罗庭峰家与县长钱庆志关系深厚,他能顺利进入县政府并获得今日的地位,全靠钱庆志的关照。罗庭峰是钱庆志的铁杆心腹,不少人都说,钱庆志若有女儿,定会招罗庭峰做女婿。

    这样两个原本毫不搭调的人聚到一起,还乘坐县长钱庆志的座驾,梁枫绝不相信这里面没有问题。更为要命的是,眼前的这一幕竟与梁枫的梦境惊人地重合。若按照梦境的情节发展,明天,周晓筠就会被市纪委的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