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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十死

    腊月十八。

    栖霞府涯石街,徐家府邸外。

    一身翠绿襦裙,长身玉立的赵萱儿望着白蒙蒙的天空,呢喃道:“师父,大半月不见烈阳。”

    “这场雪到底啥时候下啊?”

    穿着紫金道袍的洛星河轻语道:“杀气最烈时~”

    “对了师父。”

    赵萱儿好奇道:“您命魏都武阁请了魏国几乎整座江湖武夫,齐聚栖霞府。”

    “承诺杀死苍雪之人,赏万金,封万户侯。”

    “可师父您有没有想过,苍雪只有一个,杀死苍雪之人,也只会是一个。”

    略微措辞,赵萱儿询问道:“师父您要如何将杀死苍雪后,那白衣少年所生出的仇恨,由一人,分均至魏国整座江湖数万武夫?”

    “简单。”

    洛星河微微一笑,道:“刺那女娃子尸体一剑,砍那女娃子尸体一刀,即使吐上一口唾沫,也可得百两雪花纹银。”

    “生命之脆弱,一刀即死,可尸体不会。”

    “众列武夫,注定会将那女娃子的肉剁成泥,将骨碾成粉。”

    看着自家徒儿微微蹙起的柳叶弯眉,洛星河转移话题道:“萱儿,你认为那些江湖武夫是傻子吗?”

    赵萱儿摇摇头,“不是。”

    洛星河:“师父为了杀苍雪,集召整座江湖,女娃子不过外炼五品境。杀一只鸡,焉用万把牛刀?”

    “既那些武夫不是傻子,肯定一眼便觉察蹊跷之处。”

    “略微思量,既能推测出女娃子身后会不会有尊巨擘师父。”

    “可众列武夫最终还是来了栖霞府,你可知为何?”

    赵萱儿不假思索道:“和法不责众一样。”

    “一人杀帝子、皇子,株连九族。”

    “十人、一百人、一千人杀帝子、皇子,亦会被株连九族。”

    “可数十万人呢?数百万呢?”

    “阴仙、阳神一人敌城,陆地神仙一人敌国。”

    “可仙罡大陆那么多尊陆地神仙,古今往来,无一人敢真正灭国。”

    “当年齐庆疾一剑开天,只是折了魏国颜面,自始至终未杀一人。”

    “因为法不责众,因为人间有招摇。”

    “可……”

    赵萱儿沉吟了一小会,继续道:“可这众列武夫不知,他们注定十死无生。”

    “那白衣少年既能为了第一个徒儿,葬灭一县十数万人,逆天而行斩碎一国山河气运。”

    “他便能为第二个徒儿,再杀数万人、数十万、数百万。”

    洛星河冲少女伸出大拇指,由衷赞叹道:“我家萱儿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呐。”

    嘎吱声忽地响起,吸引师徒二人目光。

    徐家府邸偏门开了一条缝,两位仆人抬着一具面部鲜血淋漓的尸体,往涯石街外走去。

    许是常食徐家尸,十来条饥肠辘辘的野狗嗅着血腥味,早已群聚涯石街口。

    “嘎吱~”

    徐家府邸正门缓缓大开。

    锦衣华裳,两鬓霜白的栖霞知府,匆匆小碎步跑至洛星河身前。

    姿态恭敬,卑躬抱拳道:“下官徐廉直,不知国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请见谅。”

    ……

    一刻钟后。

    仍旧残留淡淡血腥味的堂舍内,徐廉直看着面色平静,品着香茗的洛星河。

    心里呢喃道:‘下马威……貌似无用~’

    徐廉直从未见过洛星河。

    栖霞知府只听说这位国师,曾于先皇时期试图变法,触动了士族利益,失败的相当惨烈。

    不仅被文武百官等权贵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还被新皇伏灵收走了作为国师的权力。

    正因如此,徐廉直才敢让仆人将那位唤作梁樾的男人尸体,当着老道面从偏门抬出去。

    “不知国师造访有何贵干?”

    徐廉直轻声询问道。

    “两件事。”

    洛星河放下茶盏,道:“今儿腊月十八,从明儿起,栖霞全府戒严。”

    “除了客栈、青楼、赌坊等娱乐场所,其余商铺,不许开门营业。”

    “尤数百姓,严禁上街。”

    徐廉直神色微微一怔。

    “这……”

    “国师大人,下官很难办啊,毕竟年关将近……”

    洛星河面无表情道:“我虽失了势,可还是魏国国师。”

    “等回魏都,老夫会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徐廉直正襟危坐,“国师之命,即是圣上之命,即是天命,下官必当殚精竭虑。”

    洛星河淡然一笑。

    赵萱儿满脸厌恶之色。

    “这个,国师,第二件事呢?”

    徐廉直询问道。

    ……

    腊月二十。

    天灰而风寒。

    偌大栖霞府,条条长街,人踪难觅。

    玉蟾街上,一位粗布麻衣,身形单薄的少年右手持棍,左边腰间悬佩一柄铁剑。

    少年视线内,不见天地,不见山水,不见森罗万象,唯有虚无的白茫茫。

    交流声逐渐由微不可闻变得嘈杂喧嚣。

    少年摸索着来到一间茶馆屋檐下避风。

    “嘿,初一!”

    惊喜声从茶馆内传出。

    少年侧耳聆听,不确定道:“季阳大哥?”

    “初一后生,快些进来喝盏热茶暖暖身子。”

    少年讶然:“王梁爷爷?”

    ……

    摸索着端起茶盏,少年浅酌一口。

    温热茶水经由喉咙流向胃里,僵冷身子立时暖意盎然。

    两只粗糙大手剥着花生壳的男人,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初一,再次自我介绍,大哥不叫季阳,大哥真名唤作秦风。”

    嗑着南瓜子的老头嘿嘿笑道:“初一后生,再次自我介绍,爷爷不叫王梁,爷爷唤作顾舒城。”

    少年:“秦风大哥,顾舒城爷爷,再次自我介绍,我不叫初二,我真名唤作初一。”

    男人将剥好的花生塞进少年手中。

    “初一,一会午膳大哥慷慨一把,请你吃不加肉的酸菜肉丝面,面汤随便加。”

    老头猥琐一笑,“初一,等晚上爷爷带你去青楼,偷窥花魁洗澡。”

    初一:“顾爷爷,我是瞎子。”

    老头:“那爷爷将花魁肚兜给你偷来。”

    初一不解:“我要肚兜干嘛?”

    老头咧嘴:“擦枪。”

    ……

    腊月二十。

    夜无月,也无星。

    “铛铛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流霜街二进大宅院某间厢房内,躺在木床上的赵萱儿忽地睁开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