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王二毛躺在自己的床上,睡意全无。
他细细盘算着今天发生的事。
师父走了,留下两件事。胶卷要给谁?他没交代,他要保的人,二更人已经答应放了。
臧洪霞退了党,隐娘还做不做?两说。她现在好像除了搬家、离婚,没别的事。
姨娘马上也要走,留下一个兰花门给他照应。这帮小娘皮到底在做什么,能做什么?他不得而知。
香香这个女人不太好相与,约了后天说事,到现在连怎么去见她都没想好,有点头疼。
老太太讲过,到了香港之后有事情要找他做,算时间也不会隔太久,短短几天之内要去跟那个香香见两次,更头疼。
师父的书房交给自己了,然后呢?
他想不出他在里面能做什么,甚至连怎么进去都是问题。
从大门进?用什么身份呢?
继续翻墙进去?
就为说点事,何必呢?去宏运边吃边聊不好么!
老刘、一更、二更、自己,今晚都摊了牌,然后呢?
天晓得这几个会跟自己形成怎样的关系。
王二毛想着想着,有些迷糊了。
跟昨天的烂命一条相比,现在手里多了无数张牌,可问题是,事情呢?对手呢?目标呢?
好比一架飞机,装满了炸弹却不知道要去炸哪里,光在天上飘着,就问你慌不慌吧!
他不知道,也没习惯,只要手里有牌,事情总会找上门来的。
他睡着了。
梦里,他坐在了一架飞机上。
一觉睡醒,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就是普通的一天。
他去找小菊豆,不在。一打听,这个小娘皮老清老早拖着小梅阿姐出去逛商店。
今天是礼拜三,小梅阿姐居然会得请假不上班?王二毛知道,这个乔月梅的脚劲也很了得,这两个女人做了导伴,估计逛上一天都不会喊累。
他楼上楼下晃了两圈,把个张家阿婆晃得眼晕。
“侬有啥事体?”
“没事体啊。”
“真的没事体?”
“确实没事体啊。”
“那侬来帮我剥毛豆。”
张家阿婆看他坐下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一笑,“我懂的,男人一旦有了女人,这女人只要一天不在眼前头,男人的魂灵头就没了。”
“瞎话三去,我是自家没安排好,跟她不搭界。”
“二毛啊,侬今朝有空,蛮好。阿娘正好劝劝侬,应该去寻份正经工作了。上班赚钞票,下班有了空再去学点知识,人要有了目标,就能上进。侬现在女人也有了,为她也要多想一想。”
“嗯,晓得了。”
无聊在家的时候,就是被长辈教训的时候,这种经验,每个男人都有。
王二毛不想出去,出去也没用,想不清楚的事情在哪里都是想不清楚的,还不如在家里听听唠叨,也算是尽孝。
好不容易挨了一天,五点刚过,小菊豆和乔月梅回来了。
王二毛眼前一亮,这俩,今天都太漂亮了些。
女人是要装扮的,有些情况下,俗气也是一种气质。
小菊豆在女人堆里,算是中上之姿,现在头发一盘,珠坠项链一搭,玉环脆镯一配,居然有些个大家富太的感觉。小梅阿姐更不用说了,人高腿长,本来就是旗袍架子,现在一身天青色烟雨镂花的旗袍一穿,配上一款凡帝尼真皮手包在手里一搁,那就是名门淑媛的腔调。
王二毛不禁多看了几眼。
“哎哎哎,看我!看我!”
小菊豆不买账了,“我这套哪能?今朝穿出去,能扎台型伐?”
王二毛不想回答。
这又不是去别苗头的,再说了
“侬看他,已经看戆特了!”
乔月梅嘻嘻哈哈看玩笑,正好解了围,“华懋饭店也不算近,你们还是早点去吧,不要让人家等。唉,这种上海滩最高级的饭店我是没机会去,听说那里的法国牛排最正宗,你们要多吃点,帮我的一份也吃回来。”
“要么,阿拉一道去,反正到时候讨回来,她也要喊侬阿姐呃。”
小菊豆居然在这时展现出了革命友情,王二毛听得头大,“侬快去收做一下吧,下趟有机会,阿拉自家请小梅阿姐去,这才是诚心诚意。”
到华懋饭店门口,王二毛远远就看见小琴立在那里,她也同时看到了王二毛,笑着招了招手。
“这小姑娘长得蛮好看的嘛。”
“走吧,人家已经等着了。”
“侬是不是想一枪头讨两个回来?”
“我吃侬不消,女人多了,对男人是灾!”
“侬晓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