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豆看王二毛愣住,把手里的大洋朝他身上一扔。
“不是我要来管侬,你们男人手上面都是没轻重的,所以以后,侬的钞票我来帮侬管,侬放心,要用钞票的时候,我一分一厘也不会缺掉侬的。”
王二毛奇了,“我怎么手上没轻重了?”
“侬讲,送我去富民医院,给了人家多少钱?”
“十 十二块大洋吧,怎么了?”
“侬是不是戆大啊!我又没毛病,去趟医院,就算加上给人家的辛苦费,三块大洋了不起了,侬这钞票是大风刮来的呀!”
王二毛想,确实是,但是这不能讲。
“我当时心急慌忙,留了几块放在身边急用,其他就统统给她们了。”
“所以讲啊,侬想谢谢人家,但是,人情是人情,价钱是价钱,要分得清爽。”
王二毛看了看身上的那几块大洋,突然明白了。
“所以,侬这几块大洋是问她们讨回来的?”
小菊豆一笑,得意起来,“当然咯,她们老老实实把事情跟我讲了,我看她们人多,就给了她们四块大洋,她们还千恩万谢的。剩下来的我拿回来,两块买了料子送给张家阿婆和小阿嫂,两块帮侬定了一套西装,还有这点存下来。”
王二毛看着她,“侬辣手!给出去的钞票还能拿回来。”
“这怎么叫辣手?钞票要用对地方。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除掉房钱,有帮张家阿婆她们买过东西吗?亏得人家把侬当儿子。”
这话说得,王二毛只能觉得有道理。
“我晓得侬本事大,杜老板能关照侬,肯定不简单。我也不好问侬具体是做啥事情的。但是,男人再有本事,左手来,右手去,当中总要留点铜钿出来能帮自家托底,不好做脱底棺材。这就要有个女人帮他精打细算。”
王二毛听得迷迷糊糊,觉得有道理。
“所以,侬现在不管有多少,交给我,我来帮侬管。”
“钞票全在小抽屉里,袋袋里还有十几只铜板。”
“翻过了,就四块大洋,二十几只铜板。”
“那就是这点。”
小菊豆一愣,再看王二毛,已经哈气连天困的不行,“好,那就这点开始,阿拉慢慢过日子。”
这一觉睡得王二毛噩梦不断,一会儿是师父死了,一会儿是小菊豆血淋嗒滴,几次惊醒,眼皮子又睁不开,翻身又睡着,又醒,直到天色渐亮,才沉沉睡去。
醒来,已经将近十点,下楼一看,小菊豆正陪着张家阿婆剥毛豆。
看他下来,小菊豆一把扔下毛豆,跑去灶壁间里,过了一会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来,一只荷包蛋,三四根青菜,再放了点豆腐干丝做浇头,看得张家阿婆笑吟吟,“二毛有福气,这小娘交关懂事。”
王二毛享受着这一刻温馨的家长里短,又想到这两天无数次的生死一线,觉得自己有点分裂。
昨天二更人讲过,只要不再管外头的事,这种生活就能继续下去。
当然,这是一种警告,但是,仔细想想,这也可以当作是一种善意的规劝。
两种截然不同的活法,他这两天要做出选择,至少,不能让自己精神分裂。
吃完面,王二毛拉着小菊豆上阁楼,有些事情,必须要跟她讲了。
“侬坐好,正经事,侬先听,不要问。”
小菊豆看他认真,规规矩矩在床上坐好。
“我昨天晚上去了趟兰花坊,碰到两个人。一个是特务,来调查侬的。拉黄包车的杨三死在火车站,从他身上追查到侬”
小菊豆吃了一惊,想起不好问,嘴巴撅了撅,摒牢。
“好在侬已经不在那里,侬的小姊妹也讲不出侬去了哪里,这桩事情他们暂时追查不下去。所以,今后一段时间里,侬不要去,也不要联系任何人,等事情冷掉。然后另外一个人,到兰花坊带杜老板的口信给你,正巧被我碰到,就叫我传给你听。讲王福泉的事情他们已经有其他办法,侬既然已经暴露,就不能再叫侬帮忙办事情,否则大家都有危险。等将来再讲。”
王二毛讲到这里,见小菊豆没啥反应,不禁奇了,“侬怎么想的?”
“没问题啊。”
小菊豆摇了摇头,认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