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葛明从未见父亲如此严肃，也从未觉得父亲并不壮硕的形象如此高大，也从未觉得他说的话如此有道理。
褚葛明搀扶着褚洪啸，两人回到家。两人都愣住，连翠穿着睡衣，紧紧握着菜刀站在门后。
见褚洪啸受伤，丢下菜刀上前查看。褚葛明反锁上门，也来查看父亲肩膀。
连翠给褚洪啸擦跌打散叹气道：“瞧你们两爷子，当英雄的受伤了，当狗熊的也受伤了。”
褚洪啸回头对着褚葛明说：“你妈说咱俩一个英雄，一个狗熊，咱们怎么分？”
褚葛明托着药瓶说：“这还不明显，当然您是英雄，我是狗熊。”
褚洪啸咯咯笑说：“还算没白养。”
三人互相望着，笑而不语。擦过药，褚葛明搬到窗户朝内的客厅去睡。
一晚上没有脱衣服和鞋袜，手边就放着弹弓。
他甚至在想白天那么做是否妥当，某个瞬间有些后悔，完全没有考虑这件事会连累到家人。
他们一家在村里人缘不错，卖东西基本上都会抹去零头。
小朋友来买东西，有时会送泡泡糖之类的小东西。虽然没看到脸，他几乎肯定就是那伙人。
这伙人出出气就算了，还是持续不断骚扰，褚葛明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可是父母亲不但一句话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认为他做得对。想到这，褚葛明想彻底解决这件事。
可这件事怎么解决，从哪里开始呢？秦景的事情还未完结，这里又出了岔子。
翻来覆去，褚葛明决定先静观其变，如果这些人再继续找麻烦，他一定要找到他们，彻底解决掉麻烦。
连动刀子，进监狱这种最坏的打算，都想到了。拼着学不上了，也要彻底解决麻烦。
不过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明白，其他人不过是受指使。有了主意以后，褚葛明才慢慢进入梦乡。
宁静的黑夜可以承载漫天星河，也可以承载惶恐和不安。
对于谁，他都看着，任凭你做任何事，好的坏的，只是看着。
惶惶一夜，褚葛明起来以后查看，卧室床上全是玻璃碎片。又到父母房间，房门开着，空无一人。
客厅餐桌上瓷碗盖着早餐。下楼去，父亲也不在楼下。门内挂着有事外出牌子。
褚葛明揭开盖碗，包子和牛奶已经凉了。
正吃，听见楼下有动静。叮叮咣咣声，传来父亲声音：“慢着点，就先放这里。
得上楼量一下，量好了再拿上去吧。”
褚洪啸和邱大爷抬着玻璃进屋，放在收银台边。腰间取下钢卷尺，邱大爷从说：“那你带我量量。”
褚洪啸领着他上楼梯来，笑嘻嘻对褚葛明说：“小娃子，长得真快，我第一次给你家安窗户玻璃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点。”
褚洪啸说：“猪娃子，你把房间玻璃扫一扫。”
褚葛明去拿扫把和撮箕。邱大爷测完尺寸，褚洪啸随他一起下楼，帮忙切割玻璃。
褚葛明打扫窗台，看见村长仰头望着，旁边站着连翠。村长问：“坏了几个？”
连翠说：“一个。”不多时，两人上楼来。村长看了又看说：“人没抓住，还不好办呢？”
连翠气愤地说：“肯定是践踏稻田那伙人。赔了钱，气不过，搞小动作。”
村长双手插腰说：“可不敢乱讲，无凭无据，你家还有没有招惹别的人。”
连翠说：“我们家本本分分几十年，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我说，这就是纯粹冲你们儿子来的。你们卫生间窗户咋就不砸，楼下窗户也不砸。来，让一让，我过去一下。”
邱大爷搬着玻璃说。
村长歪着头说：“你知道什么？你个外村人有什么资格对我们村的事情指指点点。”
邱大爷放下玻璃说：“什么外村，内村。没有理，什么村，什么长，都狗屁不是。我是听出来了，你八成和砸玻璃的人一伙吧？”
村长指着邱大爷说：“邱老头，你别血口喷人。小心叫你出不了村子。”
邱大爷向前一步，嘴贴在村长手上：“来呀，快点，正好没买养老保险。你也说了我一个外村人，你管不着我。”
村长扬起手，立马被连翠拖住。“哼，我不跟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啰嗦。”
说罢，村长甩甩胳膊下楼去了。连翠说：“哎呀，邱老伯，你少说两句，瞧把村长气的。”
邱大爷说：“我管他呢。要说我不该说这个话。玻璃，我现在就不安了吧。”
连翠说：“怎么？您消消气。那么大老远过来，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您窗户安得好。”
连翠递个眼色，褚葛明赶忙下楼去拿一包烟上来。
邱大爷接过烟，坐在凳子上说：“小翠啊，不是伯伯给你使性子，我说的不干是另外一个意思。”
连翠说：“您直说呗。是嫌路远工费低了？都好商量呗。”
邱大爷说：“你爸在的时候，我就给你家修过房子。那时候你还小。伯伯是把你当成孩子。我呢年纪大了，就靠干点活谋生。但是，挣钱不昧着良心，从不坐地起价。你这玻璃，今天我安上，明天你还得找我。”
连翠眨巴眼问：“您的意思是？”
邱大爷说：“前面听小褚说，本来我就怀疑你们本村人弄的。刚才这照妖镜往前一打，人和鬼，清明得很。
连翠说：就放心安吧，估计人家就出出气算了。”
邱大爷见连翠如此说，继续安密封条。
连翠去收拾洗碗，邱大爷对坐在一边的褚葛明说：“小娃娃，这是你的卧室吧，听爷爷一句劝，晚上别睡这屋里。”
褚葛明点点头，来到卫生间。
掐指卜一卦，断今晚吉凶。得卦下巽上艮，蛊元亨，利涉大川。推演时间为亥时。
坐在马桶上，褚葛明回想昨天情况。村长遮遮掩掩莫非真如邱大爷所说。
这伙混混平日在村里横行无忌，难道背后真有村长什么事情。
从厕所出来，褚葛明打扫完玻璃碎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邱大爷安装完。连翠递给他钱。邱大爷叼着烟，挑出一张二十的，放在桌上说：“多了二十。”
连翠说：“应该的，大老远来。”
邱大爷摆摆手说：“嘴里叼着的，不是已经拿过了！”
连翠这才明白他说的那包烟。接着，他收起工具下楼去。停在楼梯口对褚葛明说：“小娃娃，记住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