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已经快疯了!
重度依赖命力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命力无效的绝望!他像着了魔一样拼命向云舟肩膀伤处送去海量生之力,而那根本应该在无敌治愈能力下恢复的胳膊却无动于衷,衣袖依然空空荡荡。
温酒感觉好像又进入了那个世界,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可恨,好像杀掉全世界的人会令他有一种很痛快的感觉。似乎在师父云眠帮自己恢复记忆以后,自己就有一直有这样的症状。
温酒双眼的紫红色越来越旺盛,温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直到一张温暖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温酒的瞳色才恢复正常。一看是云舟,他的表情已经和没事人一样,向温酒宽慰道:“兄弟,没事,少一只手罢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温酒眼神转为清明,才意识到这个地方,似乎就要成为比温家村可怕一万倍的修罗场。
唐悦兮本来看着温酒和云舟,心中极其担忧,看他瞳色恢复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云舟看着一地狼藉和凶猛巨龙,眼神如刀:“原来别苍原饲养那么多危兽凶禽,是为了掩藏这巨龙的气息。如此处心积虑……”唐悦兮沉吟道:“先不管这些,现在楼里的百姓不能无辜送命。啧,他们不仅无辜,将来极有可能都是邬家作恶的重要证人……一定要把他们救下来!”
说到这里唐悦兮和云舟对视一眼:邬府作恶向来严谨低调,这次如此大张旗鼓又是封楼又是地玄二将齐出……莫不是本身就打着让一整座楼里生命,全部殉葬灭口的主意……想到这里以二人的胆魄和见识都双双流下冷汗。
要知道冠曜楼中,共九十九层高。仅鉴道台这一层就有近十万百姓,如果邬府的包藏祸心真如唐、云二人所料,这其中杀孽之重实在是令人发指!
温酒知道情况紧急,但实在是心中疑惑:“这个龙真的好大……我但凡能拖住它一根爪子我都不会这么问……就是,这他娘的怎么救啊!!这玩意谁拦得住啊!!”
眼见寒天赤隐龙就要大开杀戒,血染高楼。唐悦兮同样头皮发麻,跟温酒云舟道:“我有一个猜测需要验证,你们不要管我,如果对了便峰回路转。”
唐悦兮毅然向寒天赤隐龙……身旁的邬从容走去。邬从容此时虽然阴沉着脸,但还是被唐悦兮看出他眼神中的一丝复杂和犹豫。唐悦兮冷声道:“蒯择没教你其它的口诀吗!”
这一问直如一道闪电劈往邬从容的内心,他先是瞳孔放大一阵愕然,而后杀气凛冽一剑挥向唐悦兮,神情极为骇人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唐悦兮使心向身往后移两步,看到邬从容的反应笃定了心中的猜测,叱道:“还犹豫什么!这个距离最先死的是你自己!”
那寒天赤隐龙受邬从容的杀气激发,再也按捺不住狂态,高举龙爪向邬从容和唐悦兮压来!
危急时刻,唐悦兮面不改色死死盯着邬从容。而邬从容在与唐悦兮的对视中,神情变幻数次。直到龙爪离二人距离不过数尺时,邬从容的眼神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急速念了三句在场所有人都听不懂的短咒。
寒天赤隐龙竟好像突然失去灵魂一般,蓦地全身瘫软,摔倒在地。眼珠翻白,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唐悦兮见邬从容每一步都如自己所料,心中反而越是不安。她凝眉质问:“你们邬府封楼在先,引诱赤隐龙发狂在后,居心何在!”
邬从容嘿然冷笑:“这赤隐恶龙天性残忍好杀,被‘富绝’鲁不栋藏匿于冠曜楼,诸位想必都看到了。封印冠曜楼自是防止恶龙造更大杀孽,唐小姐何以如此肆无忌惮地构陷未来夫君?”
其实唐悦兮也全无实证,只是凭往日所闻以及今日所见的一些巧合,从而推测出邬府阴谋的一角。冠曜楼内藏匿凶兽,以心灵旅途的感知能力,早有察觉。唐悦兮只是对楼中所藏何兽,所图何用毫无头绪。唐家与冠曜楼素来交好,她自不希望冠曜楼误入歧途,是以多次向老箭探寻口风。老箭纵横江湖多少年,岂能让唐悦兮三两句话套出重要信息?
直到寒天赤隐龙破楼现身,老箭收术自损,邬家以往处世为人,汇集在一起。加上一个重要前提,温酒刚一“放”出来就迫不及待骂骂咧咧地将当年云帝误杀妖兽,与唐玲珑产生隔阂,以及后续所有跌宕起伏的恩怨节点,全盘告知于唐悦兮。
所以在唐悦兮来看逻辑很简单:赤隐龙是善是恶无史料实证考究,邬府恶贯满盈倒是相当知根知底。就算这里边冠曜楼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要先给邬府把帽子扣好!
面对邬从容的辩驳,唐悦兮冷笑笃定:“冠曜楼中可供邬府所图的,就是他们的万贯家财吧?用驭灵丘的密咒诱使赤隐龙发狂,差使地玄二将劫掠冠曜楼巨额财富。赤隐龙屠戮整座楼的生灵以灭口,事后轻松嫁祸给冠曜楼,财名双收。只可惜地玄二将迟迟不现身,想必低估了富绝鲁不栋的实力,双双命丧其手。你等不到地玄二将的援手,玄旌营又被拦截楼外,犹犹豫豫被迫启用了最后的备用计划:和灵丘高手蒯择给你的应急密咒。”唐悦兮事先当然不知道有这样的应急密咒,可以让赤隐龙失去意识。但以她对邬府算无遗策的了解,既然启动了这么宏大的阴谋,肯定会有多项应对措施。
唐悦兮趁热打铁:“密咒既然生效,赤隐龙也失去意识,便是证明这一切的铁证。”
这里只有老箭清楚,地玄二将只怕不是低估了师弟鲁不栋的实力,而是有重大变故。这莫名发狂的寒天赤隐龙已经说明事态远超自己想象……老箭听到唐悦兮的分析,心头涌上层层阴霾。
邬从容眼中精光爆射,这个唐悦兮仅凭一面便猜出如此多缘由。本想不顾唐家暴怒,当场将其格杀!转念一想,反正这冠曜楼内也不会有人生还,何不彻查这漂亮女孩竟得知己方重大机密的原因。是邬府有叛徒,还是有哪一处计划有过破绽?邬从容缓缓道:“你们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可活,不妨坦诚一些聊聊。”
唐悦兮脸色也沉了下去:“密咒效用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邬从容:“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真省事。唐小姐不能嫁入邬府而丧命此处,可惜。”
唐悦兮怒斥:“你们劫掠他人财富,为何要害死一整楼的无辜百姓!”
看台的百姓们这才确信,堂堂拏云第一势力邬府,竟是一帮夺财害命的强盗,甚至满楼二三十万无辜性命在他们眼里也是予取予求。而且他们是要将祸事嫁祸给冠曜楼,无怪乎肆无忌惮地断了当朝二皇子的一只手臂!
一时间整个看台悲从中来,充满了讨饶和哀嚎。
邬从容戏谑地环顾四周,百姓们磕头如捣蒜的画面令他心情愉悦,答非所问道:“我其实一直挺好奇,这种只会哇哇大哭的蝼蚁,存在和消失又有什么区别呢。”邬从容突然向看台百姓大声道:“你们对自己要被杀掉灭口,是有什么不满吗?是很生气吗?”
整个看台十万百姓,先是噤如寒蝉,再是哭声更沸!这幅画面给温酒都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张狂,如此草菅人命的人。也不知道十万人之众,竟然会对于一个人惧怕如此程度。
温酒嘴巴微张,向唐悦兮问道:“他们就要被人杀了,都不会生气和反抗吗?”这一问更是问到唐悦兮心中的痛处,唐悦兮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他们不是不生气,是以为生气没有用。”不知道为什么,温酒好像第一次从唐悦兮口中听到了一丝沮丧。
邬从容看了一眼云舟的断臂,笑容阴鸷:“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你们这手臂为何治不好,你们告知我如何知晓这密咒和寒天赤隐龙。将死之人,应多点坦诚。”
温酒怒从中来:“老实交他妈代!”
邬从容含笑讥讽:“你以为你那治愈命力无所不能?再强横的命力也在时空规则的掌控之中。辛棣的命力名唤‘地苍海寿’。这个命力触碰到的任何事物,都会被轻易控制它的时间增长。简单来说,他用命力让你这只手变成了一万年以后的手。嘿,你能活一万年吗?你的手在一万年以后是不是早就灰飞烟灭了?”
温酒目瞪口呆:“所……所以这不是伤……”
邬从容淡淡道:“当然不是伤。只是这只手的时间在一瞬间流逝光了而已。”温酒和云舟闻言,才明白当时地将辛棣的手触碰到九巽舞时,为何是那样诡异的情景。原来是辛棣的命力让九巽舞的时间也流失干净,所以才导致九巽舞凭空消失。温酒懊悔不已,喝道:“那他妈的怎么才能治!”
邬从容眼神像看一个小丑一样扫过温酒:“没得治。”
“你他娘的香蕉茄子腊肠精!”温酒气得一个箭步冲上去就爆捶邬从容,但被云舟一把拽下。云舟淡然宽慰温酒道:“是没错的。就算有人能使时光倒流,也不能单独让一只手臂的时光倒回去。‘地苍海寿’的威力一至如斯,还感谢这位邬公子解惑。”
邬从容显然更关心另一个答案,眼睛死死盯着唐悦兮。唐悦兮亦冷冷地看着邬从容。邬从容又道:“唐小姐倒不用指望拖时间等救兵。玄旌营虽然有办法瞒得唐家一时,确实也瞒不了太久。只是这都于事无补,因为封印此楼的千镜大阵么,步悬兵不死不解。”
唐悦兮闻言斜了邬从容一眼:“哼。心灵旅途,可以与任何拥有心灵的生命达成沟通。但是寒天赤隐龙……我甚至看不到它的心灵,我只看到它的理智全都被仇恨和愤怒替代,这是其一。”唐悦兮确实有意将语速放慢,不仅是等唐家的援军,同时也在思考对策。敌人有心算无心,准备充分,还有顶级战力地玄二将。当年一个排位最后的黄将,都是倾天圣兽全族之力勉强将其击败。何况这边还有几个敌友难辨的六度代表。情形对自己一方而言极其恶劣。
唐悦兮轻描淡写道:“其二,是我们曾在你弟弟小乌龟手下,救过一只命苦的小黑狗。”
邬从容沉吟道:“蒯择那只莫名其妙的饮浊犬……”
唐悦兮心想:原来饮浊犬小时候长这样。又道:“小黑狗当时向我提了一个要求,我没有答应。它说它会无缘无故变得很生气,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它希望我们可以杀掉它。”
邬从容恍然:“百密一疏……那不妨和你们说明白些。蒯择这条小虫子很有些偏才,依靠邬府的资源研发出了一个堪可颠覆世间的咒术,叫‘弑真令’。这个咒术可以让除人类外的生命,逐渐进入狂热状态,虽然失去理智,但是实力较之前会暴增。这对驭灵丘的整体实力来说,又岂止是突飞猛进可以来形容的。当然这小虫子还有个私心,如果‘婪魂……’唔。”说一半突然停住,向唐悦兮笑道:“唐小姐的心灵旅途这般神奇,想来传递信息也是有独到手段的?”
唐悦兮暗道可惜,似乎不能套到更多信息。不过心灵旅途并不能穿过“千镜大阵”将信息传递。这个鬼封印实在棘手,唐悦兮早就数次向外释放求援信息,命力一靠近大阵就会被反射进楼内,极其诡异。唐悦兮知道就算解释信息传不出去,邬从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理由和必要,这时温酒突然打断思绪道:“先聊点正经的,这个老头感觉要升天了都,到底是不是好人到底救不救。”温酒手一指重伤的老箭,老箭没什么中气但是很生气:“你……他……娘……的……才……要……升天……了!”
唐悦兮特意大声道:“当然得救!地玄二将肯定被楼内其他高手牵制住了,我们救好老师父一起去收拾他们!赶在寒天赤隐龙醒过来之前,杀了步悬兵才能解开封印,让大家活下去!”
老箭语气又急又慢:“谁……能……救……我……快……他……妈……救……我”
唐悦兮一边观察六度代表的动静,一边大声道:“云家小子沿地玄二将的方向先去,外星人去救老师父!”
温酒、云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唐悦兮要这么安排,将自己一人置于险地,但三人默契已深,对唐悦兮的信任已出于本能。两人纷纷应声而动。怎料空中突现一副骨质巨网,遮住了云舟的去路;温酒面前同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身影闪电般向温酒胸口挥出一拳,这一拳威势惊人,温酒忙启用化灵,将胸口化作一片透明的清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一拳击中温酒化作清水的胸口后,没有激起任何水花!而是停留在胸口中间,一阵蓝光闪过,清水凭空消失了!整个画面看起来很诡异,温酒的胸口变成了一个空洞,透过这个空洞可以看到温酒身后的事物!
温酒大吃一惊,向后退去。运命力结束化灵,胸口恢复原状,一股异样的感觉却涌上温酒的心头。面前之人正是高瘦黝黑的崇麒海幸安宁。
温酒急道:“你不会想趁老子赶着救人的时候找我打架吧!”
幸安宁偷袭失败,眼神仍是透着一股轻蔑:“不是,鄙人只是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寻花问柳的衣冠禽兽。”
另一头,骨质巨网中杀气森严。云舟看着一脸狞笑的凌万古向自己走来,知道这一茬不得善了。凌万古满面狰狞:“别急着给地玄二将送死,你只能死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