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梅里发自内心的嘲笑还是很具有攻击性的,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因为被攻击的人尚且没有自知才会引来一些争执。
只是现在,刻薄的Z女士好像也沉思着低下了头,才怀疑地说:“存在这种可能吗?”
往往也只有遭遇了种种和世界观彻底背离的事情后,人才能窥见自己在某些方面的错误,这种自我怀疑也只能建立在心理防护机制之上。
梅里咧开了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世上太多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想的过于复杂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们毕竟也不是除灵师那种神神道道的江湖骗子,不会给出彻底无用的建议,这几天与其深思这件事的症结,不如提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新的灾难,我们毕竟还需要一个活着的雇主来支付酬金呢。”
Z女士抿着嘴,狐疑道:“这就准备走了?我才刚讲第一件遇上的事呢。”
梅里同着C一起站起身,走到门前才转回头来回应道:“共性应该是没有什么具体差别,如果你觉得有什么具有特别代表性的事件,还是老样子用电邮来联系。”
走的时候C不免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狗窝的位置,那里现在已空无一物。不知是自己短暂的灵视能力又消散了,还是那只狗的灵魂已不在那儿盘桓了一样。
不禁想着,就算是这样,好像兹沃娜列娃女士还是从没有把凯恩当做家人来看。
“你在想什么?”
C为梅里突然的发问所惊醒,不自然地回答道:“没有。只是在想,如果我们要养一只狗的话,怎么也得在屋内养吧。”
“那种事想都不要想,我最讨厌带毛的这些生物了。”
梅里看上去丝毫没有为了C去妥协的意思,只是撇了撇嘴试探着:“你该不会因为看到了那一幕就产生了多余的情感?还是说觉得我平时给你造成的麻烦还不够收拾了?”
想过之后,好像确实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C这才舒缓了一口气,这是在Z女士家里那种压抑的空间里所无法求得的。
只是怎样都不能在梅里面前服软,她轻声地说:“知道就行,今天晚饭的西兰花,你得一颗不剩的都给我吃下去。”
-
在地球的遥远的另一端,林站在一道山岗之上,在那儿赫然静默了很久。
面前赫然是一道坟,以及墓碑上刻下的亲近者的名字。
虽然感觉到世上很多事都是无可奈何,但那种迫切的无法挽回的感觉总是会压抑一个人直到死去,就算是用何种方法控诉也找不到控诉的对象。
毕竟一个人渺小的生,总是会被各种事物所操作玩弄。就算是一些毫无关联的要素,只要稍微沾染上了其中的因果,都会触发剧烈的影响。
妹妹大概在数日前离世的,虽然在那之前的数日里自己还能和家里人保持一种微妙的默契,不去为了其中的一些缘由去争执什么,但当她走了之后就无法再掩盖了。
他就这样灰溜溜地从家里离开了,甚至直到这个时候才敢独自来到她的坟前。
“出生时看过了命象,说我多少沾点天煞孤星。虽然从小到大我一直把这当个笑话,但爹妈确实还是当回事的。”
林站在坟前漫无边际地说着,像是想到了更多从前的事,所以显得有些感伤。
“人的思维总是不可理喻,就像他们为了逃避这种宿命而去领着全家去信西方的宗教,期望用这种东西来冲淡一个人命里的影响。关键是我们作为平凡的人还能有什么抗争的方式?就像以卵击石一样,单纯地相信用爱和信任就能共同着渡过一切难关。”
细想来,可能身边对这种东西不那么较真的人才是真正爱自己的人。只是他们好像都频频遭受着各种各样的变故,要么生活惨淡,要么因为意外早早地离开人世。唯独无法接受的是,乐意把自己的关心分享给自己的妹妹,也被自己浑身缠绕的厄运所影响……
“你得了一种怪病,按中医的话说,就是各种脉象看着都正常,但身体还是无法抑制地开始衰弱了下去。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在我被过继给那个道士之后,你第一次来看我的时候。”
虽然情绪已至激动时,但林的面目上除却那种哀戚并无其他。
该做什么,他也做了。
求尽名医无果,他带着妹妹来到了西方,遇到了正在躲藏着的梅里。
“你这算是遇上了什么?作为活人,她的灵魂甚至都是残缺的,像是开了个缝一直在泄露着生者的气息一样,连我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如果没有遭遇过精于此术的法师的攻击的话,那你们真算是倒霉到家了。”
“法师?哪来的法师。她只是生来第一次见我开始,就得了这个病了。”
听到他回复的梅里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着:“我不懂命数的东西,也许会有这些那些因素的影响,但无论如何,我救不了她。”
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来看,梅里都应该是灵魂方面的专家,但这如同死刑一般的话语直接判决了她的生命。
在那个时候,看着梅里身边总是跟着的如同空壳一般的女孩,林总是不免会想起妹妹的样子。只是靠在自己怀中喘息着的,究竟还能算是原先的她吗?
是不是只有中空到一定程度,人才能承认自己只不过是盛放灵魂的容器罢了?只要外观破损,内里便会泄漏,若是内里变质,外观也毫无意义。
事到如今,总不能在死去的人前埋怨,你当初就不该来找我的吧?
多余的话已说尽,对于这个实际接触并不算多的亲属,林只能留下一条来时折下的枝头留于坟前,随即缓缓地从山岗上退行着数步后,转身离去。
-
C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用笔在册子上飞速记录着什么,一边念道:“…吊桥倒塌,被凯恩提醒拉回,地点大致在第四区连接第三区的位置…Agave home连锁店的微波炉发生故障起火爆炸,被提醒规避…洗衣房的洗衣机内衣物残留了锂电池打火机,引燃后发生了剧烈爆炸,被提醒规避……大致基本就是这么五六条了。”
梅里在一旁翻着手机,似乎并没有怎么把C的话听在耳朵里。
C大致整理好了速记,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梅里问道:“你在看些什么?”
梅里抬了抬头,舒展着双臂说道:“那个倒霉的中国人处理完了他妹妹的丧事,准备飞回来了。”
C听到这个人引申的故事后,这才想起自己同他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硬要说的话,自己和他的妹妹应该也算是见过,到了这份上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怎么,跟压根不熟的人之间,你也要去分享你那可怜的同情心吗?”
梅里玩着手指,似乎对于C的同情泛滥这一点多少有点看不过去,只是这种无来由的指控C无法接受,出口道:“作为一个具有常识的人的话,多少也该给予他一些基本的尊重。还是说,对于你来说,他跟布朗一样也只不过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罢了?”
“也没人说朋友就不能这样用就是了。”梅里翻转过了手机合上翻盖收了起来,轻声道:“抛开这个不谈,你觉得这是自然事件么?”
“哪件事?”
“自然是Z女士的案子。”
梅里摇了摇手指,说道:“一条狗的灵魂阴魂不散、一个时不时遇上致命事件却又因并不明朗的提示而存活的常人,要说这里头没人作梗的话,多少有些不自然。”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梅里也只是回想着短信里林传达来的其他的信息想着,最直接的方式还是每个现场都去看一遍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