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把抽着的纸烟化作晨暮,会否有他心上的人能够在其消散前将其拥吻?
那个冬日凋零的事物不止是他枯死的心,还有那长久闪烁的眼眸。
他大概看清了从市场离开的女孩远去的痕迹,方向、着装、面容,每一个要素都和描述中区别无二,每一个细节都和印象中相差无间。
早已失去自我。早已失去能够平等视人的灵魂。这些外在的修辞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影响一个人的,他并不清楚。
他的影子若隐若现,如果没有人注意,他那几乎是同时崩溃的印象。只不过是任何一个路人在视野内消失那样平庸。
摸索,接近。
距离快近得能够能用唇齿触碰到她的发丝了,而可悲的人却还没有察觉,自己的结局究竟定格于哪一刻,未能意识到而逃脱呢?
水管反复抽打在已经倒地的女孩的头上,能够感觉到某些东西随着他的分崩离析的人格在碎裂。
看啊,她那血肉模糊而青红泛白的脑袋,像不像你那面目可憎的脸?从来都是在别人的掌控中染上无人欣赏的颜色。
如果没有人欣赏的话,那他会欣赏。如果没有人在意,那他会在意。
他低下身去亲吻了那已经碎裂的头部,失去生命迹象的只是她的肉体罢了,她的死难道不是这世上最富有生机的事物吗?
男人的影子比他的气息停留在这里更久,往后才在斑驳透入这条小道的光斑中渐渐消散。
而在巷道之外与那道阴影交错的赫然是C的身影,如果那道影子真的有回头看了她一眼…有这种可能性的话……
C走了过去,站定在那个不认识、不知名的女孩的尸体前静默着。
好像这确实是一场临时起意的谋杀。如果能够确定其中动机,估计行凶时间,兴许就能够确定刚才从巷子走出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是否有那个嫌疑。
正在C脑海里简短过着这些想法的时候,那个男人已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她的身后。
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呢?谁也不会知道。也许这种残忍也只是来源于一种命定的缘分,正如他重新高举起另一把刀刃准备刺向她时,也会嗤笑怎会有人倒霉到撞上凶手离开犯罪现场的照面呢?
C的身体像是瞬时脱力了过去,顺着那尖刀下落的方向向着后方下沉了一阵。
直到持刀的那个流浪汉装束的男人察觉到出了问题的时候,半伏下身的C已经从脚步内锁的步势旋身发力,将转身时的加速力势猛然推及在右肘上,猛然冲着男人的腹部冲撞了过去。
右腹被冲肘全力卷入时,惨然如扭绞过去的苦闷在那个位置痉挛着爆发,在过度的痛觉影响到神经中枢的防卫时,男人手中的下刺的刀刃路径也径直松软过去。
顶肘击中腹部器官后,已然完成前后易位的C抽手将刚刚重击过男人的手肘微缩,抬手而用左手推进着已经调整过落位的手肘,自身后整个重轰在他的背上!
肘骨是人体最坚硬的位置之一,这是有目共睹的。在两次借力或是冲力全开的严重肘击下,已经跪伏倒下的男人还在隐隐抽搐的身体,已经代替凄惨的言语来证明攻击的成效了。
C伸腿一脚踢开在刚刚的猛烈硬直当中男人脱手的小刀,想要再作动作时却感觉全身起了一个寒颤。
轻轻将视线上移,好像能够感知到什么后发而至的压迫感后,整个人的身形如同猫一般,直接轻盈地向右后方翻滚了出去。
下一刻,跪伏在地的男人的肩部噗嗤地低鸣了一声,一道血红的气雾在肩上爆开后,他的整只手臂随着这声尖啸飞了出去。
这算是什么情况?同伙内讧还是如何?
在城区用大口径步枪杀人还真是标新立异,但这个时候完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刚才倘若没有闪开,恐怕自己上半身估计哪里也要被洞穿。
这里的情况该怎么处理呢?她已经在最开始的闪避后通过掩体离开了巷道,在两秒后又能听到那数个巨大的垃圾桶上又尖锐地响动了一声。
显然是试探性的补枪,心悸之余,C放弃了再探头进巷子看看那个凶手状态的想法,转身向着人迹繁盛的方向离开了。
只是无论往多么拥挤的地方跻身而入,那种为某个枪口所对准的感觉反而时时刻刻都在内心里加深。
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逃到这里了,为什么内心还是无法压抑住这种如同死前的危机感知?
那种心悸感无法简单地抹消,并不能就此印证C的心理素质便是如此脆弱。
在那个死亡巷道中被射落一臂的男子的连绵哀嚎里,一个看不清面目的戴着贝雷帽的金发人手里拎着一杆狙击步枪,从往后的一个俯瞰位走了出来。
看上去他对这一枪未能切实地连同着男子,将身后的人性命也一起收割十分不满。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在地面上那颗大口径子弹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原地消湮过后,断臂的流浪汉装束的男子便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血、脏器、青黄不接的某种分泌物像是都要为之呕吐出来。
看着这种突发的情景,愕然的金发人摇了摇头,转过身将狙击步枪的三脚架折叠了起来,对准了像是下一刻浑身都要膨胀着碎裂开来的流浪汉的脑袋,击发了手中的扳机。
只要距离足够近,无论是常规的子弹,还是法师的魔弹,都足够终结一个可悲的性命。
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流浪汉装束的男子的脑壳在近距离的枪击中,彻底地打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透射于其后的那枚子弹带着大量的人体组织兀自燃烧着,仿佛能够把金发人的阴沉而无法辨析的面目也照亮一样,一切停落过后,只听得到他口中仿佛吐出的更偏向中性的女性声音。
子弹燃烧的痕迹结束过后,那个先前尚未被子弹穿透所伤的C的身形兀地自原地生成,自一片蓝色的幻影之外,逐渐地形成了真实的样貌,赫然是那种不省人事地昏迷于地面的样子。
“要是你就这样死掉了就好了,虽然结果也不会有具体的改变,还能少些终日等待死亡降临的痛苦。”
也许该用“她”来称呼吗?戴着贝雷帽的金发蓝色军装的女子就这样收起了手中的狙击步枪,折叠着放在了一个细长的盒子里头,转过头用着嫌恶的眼神看着地面的惨状。
倒在那个无辜女孩已难以辨认的尸体边,断去一臂,而又打碎了脑袋的男子的身体。
也许他的意识就这么死去了,但肉体似乎还存活着一样。那种体内的膨胀扭曲的趋势,似乎还在延续。
金发女子从兜里掏出了一管针剂,探出手后打在了脑袋坏死,却尚未失去生命体征的男人身上。
变化随即轻微地开始,只是让如同蟑螂般生命力的男子剧烈挣扎了一会儿,然后让这躯体也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而自下一刻,这躯体先前尚且还在蠕动膨胀的那一部分症结,瞬间化作了腐化的肉块般破体而出,像气球一般膨胀着,让一些尚未固结的人体器官化作了外附的骨骼一般。
前一刻尚且还有些许人形的男子,转瞬间便成了如同一块腐化的肉山般的恐怖生物。
金发女子看着这个造物,眼中流露的只有瘾君子和异常者才能拥有的狂热。
只是这种狂热并没有人能够与她分享,无论是面前的这个怪物,还是为魔弹所塑造,却又与本人无二的C。
此刻在这种变动下,现于原地的C已忽然醒觉了过来。
看到了面前的怪物后,她在讶异之中已经抽起身想要如同前一阵逃脱了一样,只是发觉如何动作,都压根无法动弹。
“是不是很诧异为什么进了地铁后自己还能出现在这里?”
金发女子冷笑着用某种气机压制着,面前似乎对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并无头绪的C的身形,就此彻底停顿在了那里。
只是对于这样一个注定了结局的可怜人,好像她并没有什么兴趣去多加诠释些什么,只是无形之中布下了命令,让那个腐烂的怪物猛然扑向了挣扎中而又无助的女孩身上。
身体像是在接触的同时遭到了冲撞、咀嚼、揉碎的感觉,但这一切在被强烈的法术压制之下却连反抗的余力都甚微。
但这种情况在转瞬间便失去了效用,因为不知为何,金发女子发觉这种法术压制对这个人的效果实际上微乎其微。
毕竟还没能看到腐烂巨兽彻底撕碎啃食她的情景,普通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到挣脱法术压制并进行反制,实在是有些闻所未闻了。
“虽然是个可敬的普通人,不过可惜你还是太倒霉了。”
她扬手便是一枪,直接打中在C的胸腹口。
挣扎之中,忽然感知到腹部产生的巨大孔洞的生成,只是一时间迟滞着让痛苦延迟结算一般。在那种哀嚎诞生之前,巨兽已彻底钳住了她脱力的双臂,直将C按在了地面上轰然拖行着往前……
看着这等惨绝人寰的情景,金发女子此刻不禁点上了一根烟,想着这种凄惨的情况虽然并非本愿,但恐怕在里界压抑了过久力量后的法师们,本性上便是渴求着这种杀戮。
因为一些秩序以及约定俗成的原因,既而无法在法师间同等的对战间得到快乐的话,跑到现世里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兴许也能把这种天性释放出来吧。
不过比起那些彻底的异常分子来说,自己倒是更像对科研的热忱更为饱满些。
虽然都是共同怀着去追捕逃往现世的七夜之魔女的目标,那群大人物才会把他们这些危险分子放到外界,但这次好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做得这么出格。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为什么就撞上了这怪物维持本性而杀人的时间呢?
玩忽职守的人太多,自然也不缺她一个。
金发女人对于狩猎魔女的危险性还是多少有些得知的,既而上一个因为猎杀魔女的人死在了第四区,那现在自己在第八区和第九区的边界活动,总应该不会触犯那个真正的怪物的怒火吧?
只是这么想着,金发女人才发觉不知何时,受到了严重的创伤的C竟从腐烂巨兽的拖行下挣脱了开来。
看着巨创之下,浑身是血的女孩一瘸一拐地想要逃向街角的身影,她本想举起枪了结她的性命,想了一想后还是放下了枪口。
这种程度的伤势,恐怕在她到家之前便能致死了吧。
真是让人击节赞叹的旺盛生命力,也许比起身旁这头由自己塑造的怪物来说,她的生命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才是百里挑一的吧。
默默地为C比了一个三位一体的手势,金发女子转过身,催动着那匹腐烂巨兽和她一同向巷道深处走去。
“哪怕你真的能够活到治愈伤口,三天之后魔弹冈尼尔也会让你曾受过的伤痛重新兑现。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