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镜子里的这个我。
好像不曾认识过。
我又开始失眠了。
和曾经的我，一模一样。
因为遇到强子海岚，以及周玉的生活变化。
随着周玉的离开，再一次被带走了。
三天三夜没合眼的我，感觉很疲惫。
但是不管怎么闭眼。
我的眼前，都是周玉最后弥留的模样。
她在一句一句的告诉我，她不怪我。
她甚至在笑，在告诉我她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自由。
只是人都是这样。
明明知道对方放得过自己，可是自己却不愿意放过自己。
我本来想要回自己的公寓。
可是强子和海岚不愿意。
大概是从小柔那边得到的消息。
说什么都要让我留在四方阁里。
每天夜里，我都能够听得到我房间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
这两个家伙，犹如监视，交替着看着我。
小柔每天都会来。
也没有和我说什么话。
仅仅只是看着我一些时间后，喝下一杯茶，就回到了聚宝阁去。
现在是凌晨五点。
一天里最安静的时间。
我毫无睡意，干脆起床。
从二楼走到四方阁大堂的时候。
茶桌上趴着两个人。
强子早已经趴在了桌面上呼呼大睡。
嘴角的哈喇子在桌面上积蓄成了一汪池水。
海岚手拄着下巴，上半身微微摇晃。
他微微闭上的双眼，因为我来了而突然睁开。
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哈欠，嘴里含糊不清喊了声君爷。
我看着强子砸吧砸吧嘴，换了一个姿势。
接着呼呼大睡。
海岚想要把强子叫醒。
我冲着他摇了摇头。
这两个家伙这三天来少睡了多少觉，就为了看着我。
我心里有数。
周玉的死对我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但是还有这两个家伙在，至少我并不是孤身一人。
呆在房间的三天。
我身上一直都感觉莫名的阴冷。
直到看到了面前的海岚，以及呼呼大睡的强子。
这一刻，似乎温暖了一些。
我照常坐了下来，想给自己泡壶茶。
海岚挪动身子，开了灯。
强子依旧在呼呼大睡。
他的双手摊在两边，被纱布绷带捆成了两个大猪蹄子。
连吃饭都得让人喂。
看着他的模样，我发了呆。
我是从来都不发呆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似乎感觉曾经的我，从来都不曾仔细看过任何人。
直到失去了，才想起自己压根没有一点关于他们仔细的记忆。
水开了。
我依然没动。
手里的茶叶包已经把玩了许久。
“君爷！”
直到海岚叫我。
我才反应过来。
手里的茶包早已经被我把玩揉捏成了一片茶叶碎末。
我看着海岚的眼里有些许担忧。
我慢慢摇了摇头。
重新取出一泡茶叶，开始熟练冲茶。
瓷杯碰撞的声音，吵醒了强子。
强子脑袋慢慢抬起，眼睛还没有睁开。
用裹满纱布的猪蹄一抹自己的嘴角。
嘴里直接吐出了有些含糊的话语。
“海岚，轮到你当班看着君爷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泡茶。”
强子的一句话。
让我对他们的这三天有了新的印象。
茶桌很干净，但是却没有人用过。
这两个家伙牵挂我，看来是茶不思饭不想了。
我微微一笑。
给正在尴尬的海岚和迷糊的强子各倒上了一杯茶。
桌子底下传来一声闷响。
强子顿时睁开了虎目。
“你泡茶打扰我睡觉，你还踹我！”
声音刚刚传出来。
我笑着看他。
强子用猪蹄手蹭了蹭自己的双眼，确定没有看错才换上了一张憨厚的大笑脸。
“君爷！”
他很惊喜。
我看得出来，他无比的开心。
我给他倒的茶，他脸带笑意，顾不上自己的双手，冲着茶桌叩动，想要给我施展个茶礼。
不曾想只是磕碰一下桌面，他的双手立马触电般收了回去。
在自己两只耳朵面前不断甩动。
滑稽的模样让我和海岚差点笑疼了肚子。
“没事！真的没事，喝茶！”
强子强行镇定，干咳了一声。
两只猪蹄捧着茶杯顾不上没有降温的茶水，给自己干了杯茶。
安静了三天的四方阁。
今天似乎热闹了起来。
七点钟。
海岚到外面打包了早餐回来。
早餐很简单。
每人一根油条，还有冒着烟的粗米粉。
把油条浸在米粉汤里，绵软酥脆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
说不出的一种满足感。
剩下的一杯豆浆，被强子胡乱抓着就灌进了嘴里。
海岚也没有和他争吵。
这一顿早餐吃得很安静。
强子和海岚少了往日的争吵。
“你们别担心，事情都会过的，周玉只是去了更好的地方。”
我轻轻开口的一句话。
让海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我。
强子鼓着腮帮子不再嚼动嘴里的食物。
我看着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眼里，露出了一抹放松。
这三天来。
他们都提心吊胆，不敢有任何的争吵造作。
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
也许他们知道他们在这件事上没有办法为我做什么。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保持安静，哪怕是关心，也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我会心一笑。
点上了一支烟。
强子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大口大口扫动着桌面上没人染指的早餐。
海岚一如既往在笑骂强子一个人吃下了三个人的食物。
看着他们。
我突然想起了千江月和我说过的一句话。
“人死后都去往了天堂，人间才是地狱。”
我抽了一大口烟。
和千江月当时说着话的时候动作一样。
“其实天堂和人间，没什么差别，没去过天堂，那里也许也有不为人知的烦恼。”
我轻轻一句话。
让海岚和强子僵在了当场。
我挥了挥手。
“我只是随便说的胡话，你们继续。”
强子和海岚对视了一眼。
继续开始了一天的争端吵闹。
我都不曾注意到，大门口早已站着一道身影。
小柔顶着俏脸，款款而来。
拨开正在打闹的强子海岚，坐在了我的对面。
“看来是恢复了？”
小柔拿起一个空杯，放在面前，等着我倒茶。
“总有人来人往，她来的时候，我没有机会迎接，她走的时候，至少我送了送。”
我给小柔倒了茶。
“地方选好了，公墓最好的位置。”
小柔喝了杯中茶，放下了茶杯。
大眼睛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
“如果有一天……你是选择送我还是迎我？”
我抬起头看着小柔。
她的话，让我有种说不明的情绪。
“说笑了，走吧，最后送她一程吧。”
小柔站起了身子。
我走出了四方阁。
人间是地狱，人间也是天堂。
看得是谁救赎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