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原画是最重要的步骤。
小柔拿来的清代宣纸,作用也在这个时候凸显。
把清代宣纸放到水里,我开始分离。
一样是要把宣纸一分为三。
年代一样的上等宣纸,可以轻易分成三层。
取中间的一层出来。
漂浮在水面上的,就是第一层和第三层。
“把原画第二层拿过来。”
我喊了一声。
身后的海岚传来脚步声。
把挂在房梁上的原画第二层拿过来。
平铺着放入到透明大盆里。
水面的张力,让原画第二层很平稳的漂浮在水面。
我开始拼接。
要怎么样才能拼接得不露痕迹,这才是最重要的步骤。
一样还是用刚才的凉席。
把第三层白面宣纸放在上面平铺开来,作为框架。
接下来的动作,就要稳健到呼吸都停止的地步。
不能够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一旦用力大了,拉扯过度,那么下面的画纸就会因为拉扯形成褶皱。
需要完整的贴合,才能够让一切都不会变成无作用功。
我深深吸了口气。
憋着气,才能让自己的手尽可能的稳。
一来一去,慢慢贴合。
仅仅贴合第三层和第二层。
我花费了两个多小时。
每一次的挪动调整,都没有办法多过一毫米。
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我的额头上有一种麻痒的感觉。
那是汗在额头上汇聚,慢慢从鼻子上滴落。
轻轻松了口气。
我把第一层白面画纸用镊子挪了过来。
慢慢向着上面贴合。
整个过程,花费了四个半小时,并且还失败了好几次。
一旦失败,损毁的就是价值不菲的宣纸。
更重要的,还要注意不能损坏原画。
这种精细的手工活,让海岚和强子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我把水里的凉席托着离开水面。
凉席上是一张完整的溪山红树图。
不过颜色尚浅,并没有之前的那般丰润。
在水里透光性更好,所以看上去更加自然,一拿出来,就会是这样的状态。
不过这些都可以改变,不会影响什么。
“海岚,把这幅画用文火慢慢烘烤,让纸张完全贴合,离火要远,把画放在下风口,用热风来烘干。”
海岚点头,在窗子边上点上了一个炭火小炉。
把窗户微微打开一些,有氧气的进入,热风就开始扩散。
把画放在下风口,也就能够自然烘干。
一幅画,到现在才刚刚做完一个步骤。
接下来需要把另外的一副溪山红树图拼接起来。
这一副是原画,中间贴合的是纯白的画纸。
我做完以后,感觉自己的腰都不是自己的。
瘫坐在椅子上,我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
足足一整夜加上一个上午,我都没有休息过。
海岚和强子两个人也彻底蔫了。
两幅画在烘烤下,已经不需要凉席的支撑。
彻底干燥了。
干燥下来的纸张,会显得粗糙生硬,所以过程里,需要加上一些水雾,保持纸张的柔软。
“你们两个睡一会,三个小时以后要开工。”
我交代了一声,然后开始在纸面上用喷壶撒一些水。
把炉火熄灭,开始自然风干。
只有这样,才能够把一切都做得最自然。
真正的溪山红树图保留了两层原画,有水的透色,除非重新拆开,否则也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重点在于复制出来的这一幅画。
需要重新描绘,让颜色加深。
否则一切都是前功尽弃。
开笔作画,对于任何一个画师来说,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不过用这样的手段复制,就属于在原作上面还要进行一次临摹。
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在这样的手段下,一个差错出现,那么就是全毁。
因为画已经贴合。
一旦出了错。
那么里面的真画也就彻底报废了。
我需要休息,在等待风干的时间里,要彻彻底底让自己的身体肌肉全部放松。
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劳累一夜,我第一安安稳稳睡了三个小时。
强子把我叫醒。
我第一时间去看了一下画。
纸张柔软,和真正的溪山红树图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左边的那幅笔墨清晰,看上去让人感觉身临其境。
右边的这一幅画看上去则犹如雾里看花,眼前似乎被蒙了一层白纱。
“强子,磨墨,加水三滴磨一滩,加水一勺磨一滩,准备一碗干干净净的清水。”
“海岚,调色,把小柔带来的颜料,全部都散开,用宣纸测,调到溪山红树图的原色!”
强子磨墨。
海岚调色。
这一点尤为重要,能不能成,看的就是最后这一步了。
临摹不难。
只要能够琢磨出来作者作画的顺序,手稳不抖,那么依葫芦画瓢就好。
难的是找作者作画的步骤。
一个步骤错了,先上一种笔墨,后面再上一种,有可能导致的就是所有的颜色都不会一样,产生变色。
我拿着左边的溪山红树图开始认真对照。
在白色的宣纸上做了十来次实验,彻底摸透了以后,才开始临摹。
这一次的临摹,一直持续到了半夜。
造假是行里最难的一件事。
这种精细的活,比起重新造就一个物件的难度,也都相差不多。
笔墨颜料需要等待风干,并且不能够有扩散。
时时刻刻都需要盯着,需要高温的帮助和低温情况下的凝固。
我和海岚,强子三个人忙了整整两天一夜的时间。
才把溪山红树图完整的复刻出来。
现在我不说,怕是谁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是我复制的,哪个是原画。
不过这是在房间里,真正的考验,是要在自然光下面。
第三天天亮。
经过一整夜的休息,我最先醒过来。
拿着两幅溪山红树图走到院子里。
对着自然光下面一扫而过。
全然看不出真假。
“君爷起得这么早?”
我一转头,说话的人是小柔。
“你怕是盯着我的房间足足有三天吧?”
我转了身,手里拎着两幅画。
小柔这么及时的出现,无疑说明了她一直都在盯着我。
她摸不透我会不会造假,所以心急。
小柔盯着我手里的两幅溪山红树图看直了眼睛。
“你造的假?”
“用了手段,分离临摹而已,造假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除非你找九爷。”
“我看看!”
我把两幅画递给了小柔,撇开造假的问题。
小柔仔细的对照了一番后,抬起头看着我。
目光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似乎想要看透我的心,知道这幅画到底是我复刻的,还是我直接临摹的。
“左真右假,对吧?”
小柔琼鼻在右边的画上仔细的嗅了嗅。
我有点吃惊。
新画上唯一的缺陷,就是笔墨的味道,还来不及祛除。
仅仅凭借这一点,小柔就已经分出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