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害不害怕,从表面上或许看不出来。
但是行动上,绝对可以进行分辨。
老许默不作声。
手拿着裁纸刀。
慢慢靠近。
后面还有大妈注视着这一切。
这样形成的压迫感,难以言喻。
胡子被我和强子踩着的双手在颤抖。
他的目光死盯着老许。
一个疯狂的人,或许最后什么都不会做。
但是一个沉默的人。
谁都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我看着越来越靠近的老许,心里险些按奈不住,想要把老许手里的刀抢下来。
如果不是老许的眼中没有透出杀意。
我可能真的会以为老许志在必得,想要杀了胡子。
还有三步,老许就能走到胡子的身边。
两步,一步……
刀锋在我的眼前划过,停顿在了胡子的咽喉前。
胡子冷不丁咽了一口口水。
咽喉上下蠕动。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盯着老许握着裁纸刀的手。
“小伙子,他们这一行里,要是骗了人被抓到了要怎么办?”
老许抬起头看着我,手里的裁纸刀抵在了胡子咽喉上。
“为了让他不再行骗,一般会选择断了他的骗根。”
胡子在看我,眼神里已经有求饶的意味。
“一般是哪儿?”
“舌头,眼睛,耳朵,一个又瞎又聋又哑的人,也就没有办法骗人了。”
老许手里的裁纸刀贴着胡子的咽喉向上移动。
从嘴唇掠过,紧接着是鼻子,最后停在了眼睛上方。
刀尖正对着胡子的眼睛。
“我错了……我跪!我道歉!我退钱给你!你别乱来!”
胡子最终还是没扛住。
他想要翻盘的希望,被我和强子先掐灭在了摇篮里。
他的痛叫,并没有让老许马上改变主意。
老许的动作依旧停留在刚才的模样。
我明白,老许是真的想要废了胡子。
让这个世界少一个骗子。
“许老爷子……”
我对着老许说了一声,还没有说完话,老许就把手里的刀收了回去。
他走回了大妈遗像前的桌子,坐在了右手边的椅子上。
老许最终忍住了干掉这个人渣的冲动。
我和强子松开了踩着胡子手臂的脚。
院子里原本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看到了大厅里的这一幕,全部都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胡子爬起了身子。
他没有打算跑。
这个情况,他应该知道做什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所以胡子很干脆。
跪在了地上,对着大妈的遗像磕了三个头。
“老爷子,我错了,我对不起大妈,骗大妈的钱,都在我大哥那里,我手头上其实也没有那么多钱……”
胡子说着话,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老许。
老许没有说话。
一个道歉要得太过艰难,老许正在看着大妈的遗像。
胡子的话,有一部分是说给我听的。
他想要保命,又害怕磕了头以后我依旧不依不饶。
所以抬出了他的大哥,罗智。
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和罗智的恩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让你大哥送钱来。”
我走到胡子的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胡子抬起头看我,眉头凝成了个川字,嘴唇微微挪动,让他脸上的两撇小胡子变得不太对称。
“好。”
胡子拿出了手机,给罗智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以后,胡子马不停蹄的说:“大哥,我被暗算了,对面要你拿三十万赎我!”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什么。
胡子抬头看了看我,然后把电话从耳边拿了下来,打开了扩音。
“兄弟是那一条道上的,一开口就是三十万,有点多了吧?”
罗智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三十万多不多你心里有数,你小弟骗走多少,要他吐多少出来,这是规矩,没有废了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对着电话那头说。
瞥了一眼胡子,他的额头还有汗水在流,显然有些担心。
“你是谁!”
我一开口,罗智就已经忍耐不住了。
他听过我的声音,也在我手里吃过亏。
“君赢。”
“火车上的那个人就是你吧,这么快就报复上我了,好!放胡子回来,不然后果自负。”
“人会放的,不过这骗走的钱,你得送过来。”
“这钱我不送你又能怎么样?你能杀了他?别忘了这里是省会!”
罗智的声音很平淡,从知道是我在和他对话以后,就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听到罗智说不给。
胡子顿时举着电话的手一颤。
“不会怎样,我还会很仁慈的放过他,不过这个电话现在不只是胡子在听,还有一堆跟着胡子的钉子。”
我看了一眼门外。
在大厅外院子里的钉子们,全神贯注的在听着自己老大的老大在电话说出的话。
罗智沉默了。
他的话是在警告我,这里是省会,量我也不敢做出什么人命关天的事。
三十万就别想了,少一些还是可以的。
话里有话,同时又能少给一些钱。
罗智跟了他那么久,大概想一想能够明白。
可是这外面的钉子们,绝大多数都只能明白字面上的意思。
我的话是说给罗智听的,当然也是说给外面的钉子听的。
表明的意思很简单。
我比你们老大的老大更仁慈。
哪怕是不给钱,我也会放人。
这并不是我善心大发。
而是在埋下一个引子,一个胡子和罗智决裂的引子。
如果罗智不想要在这一场损失太多人,那么就要给钱,并且要多多的给。
良久,电话那头才传来声音。
“我给你四十万,放了我的兄弟,钱很快会送到。”
罗智挂了电话。
最后的那一声兄弟,声音放重了不少。
没理会跪在地上的胡子,我转过头看向老许。
他抚摸着大妈的遗像。
眼角有一滴老泪出现。
我很理解他。
在最无力的时候,老许也没有办法为大妈报仇的时候,应该觉得自己很没用。
只是在胡子下跪的一瞬间,大仇得报,老许也没有多大的快感。
支撑他的,一直都是自己还能够为大妈做些什么。
现在突然做到了,也就失去了长期支撑下来的目标。
老许的身子有些许踉跄。
我扶着他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赢回来。”
老许潸然泪下。
他输了大妈的命,输了财产,输了自己的儿子。
和命运的一场赌局里。
他尽了自己的全力。
最后不过是赢回了不太重要的钱,以及胡子虚呼缥缈的一跪而已。
最终,还是他输了命运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