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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命中注定

    那些时候,资本尚未完全成功,工农兄弟还不是彻底的牛马。

    生活水平虽远不如现今,但生活压力没有这般大。

    许多地方放假挺早,西南省份向来又是外出打工的主力省份之一。

    从粤省来黔州的车,远远胜过从黔州去粤省的车。

    大家都从外地赶回来过年,只有我从家里赶去外地。

    在湘省地段,车子加好油后,我们在旁边的饭店吃饭。

    这种路边饭店,说好听点是饭店,说难听点属于水泊梁山再就业。

    各省情况不一样,直到2010年前后,都没有整顿好,直到国家出钱建设服务区后。

    这些另类强盗才算消停。

    小曾去点菜,我坐在桌子正方那个位置抽烟。

    这个位置正对着门口,这些年我越发不习惯,将后背对着门口。

    也正因为如此,在第一根烟烧完的时候,一辆大众T4商务车过来时,我是第一个看见的。

    第一眼,我并没有太过注意。

    虽然现在出门的人少,但也不至于少到跟大熊猫一样,有个人过去就要多看几眼。

    当车上的人陆续下来后,我抽了抽鼻子,将烟摁灭掉。

    老林发现我的异样,微微侧头看向门外。

    进门的这四人,在我和老林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同样在门口脚步微微一顿,将目光投向我们。

    就如之前所说,洗脚上三楼上多了,女人从身边经过。

    鼻子嗅一口,就能闻到风尘味一般。

    我们这些人甚至都不用闻,远远看一眼,就知道对方身上的草莽气。

    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属于发偏门财的人。

    不是搞正经谋生的人。

    只是具体走哪一条道,并不清楚。

    穿着军大衣,有些虚弱的中年男人在我们这一圈中扫视一遍后,目光放到我身上。

    同样,我也是如此。

    他是对面那群人中领头的,也发现我是这边这群人领头的。

    这种对视便没有持续多久,小曾点完菜回来坐下。

    这如死水的局面注入一抹活力,打破僵局,双方人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那阴翳的年轻人,推动轮椅,将一头白发有些憔悴,只剩下一只眼的残疾人推到桌子边。

    轻声问着要吃些什么东西,领头那个中年人,带着四十多快五十,说是老头也不为过的人坐下。

    只有那个老头,全程拿着一本天龙八部,没有看过我们任何一眼。

    他应该和皇太极聊得来,皇太极也喜欢武侠。

    出门在外,也不知道对方水有多深,没必要惹是生非。

    我将目光收回来,继续抽烟。

    旁边的小曾摆弄着面前的碗筷,两根筷子拿在左右手,不停拨弄着这个碗。

    好一会儿后,小曾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平哥,你看见那老头没有,是个好枪手。”

    我愣了一下,我只看出来这群人,不是搞正经谋生的人。

    小曾能一眼看出是个好枪手,这倒有些稀奇了。

    “怎么个说法?”

    小曾没有看那群人,在我旁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那个老头从下车到现在,他左手三根手指,一直顶着那本书。”

    “这书和他视线齐平,他胳膊肘都没有支撑到桌子上借力,也没有低头看,手太稳了。”

    顿了顿,小曾咧嘴一笑,“跟北哥一样,手稳的人打枪都打得好。”

    “在部队里面,枪口挂沙袋练就是为了稳。”

    他口中的北哥,自然是张汉北。

    听小曾这样说,我装作夹菜的样子,扭头看向那边。

    果然和小曾说的一样,那老头虽然胳膊没有打平,但他举着那本书,晃未曾晃一下。

    我也经常看点书,这个看书姿势十分费劲且不舒服。

    我们先来,所以先上菜,那边还没有上菜,几人在轻声说着话。

    整个饭店现在只有我们两桌人,距离稍远,听不清在讲什么。

    我收回目光,夹了一筷子菜,“出门在外,不要无事生非,人家吃人家的,我们吃我们的。”

    小曾笑了笑,把筷子拿在手中,开始夹菜吃饭。

    “老板,听人家说,在外面越是怪异的人越不要招惹。”

    “你看那边,老幼病残都聚齐了,这要是放武侠世界,妥妥的顶配。”

    老林略微轻浮的声音响起,有一抹戏谑。

    我白了他一眼,“再加个道士和尼姑好了,人家那儿老幼了,小的那个也有二十,老的那个也最多五十。”

    “二十岁孩子会跑的人虽然少,但又不是没有。”

    老林嘿嘿一笑,“那不是五十就有孙子,该做爷爷了啊。”

    我们不是年轻人,也不是觉得日不死,惹祸的天包。

    即便是开玩笑,也是压低声音在耳边说。

    几句不轻不重的玩笑话过后,老林去结账。

    我抽着烟,招呼小曾等人,待会上车后轮流开车。

    在老林结完账回来,我带着人往外走时,一直没有任何交集的那桌人中。

    领头那中年男人突然笑着开口,“弟兄,出门在外,相遇就是缘分,这是着急赶路吗?”

    “不着急坐下摆两句龙门阵再走,要得不。”

    他是省城人,口音纯正,和我有所区别。

    不过黔州口音最重的是毕市,别说外地人,说快了本地其他市的人都不一定听得懂。

    这两句话是对着我说的,在说话的同时,旁边那个白头发的人拍拍阴翳年轻人的肩膀。

    年轻人起身,从旁边的桌子拉了一把椅子过来。

    我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

    “这位老哥,还有几天就是腊八,然后是小年,这个时间段出门跑,还真是辛苦啊。”

    他放下筷子,扯动身上的军大衣,笑了笑。

    “辛苦辛苦,兄弟你也辛苦。”

    彼此默默对视一眼,我把烟盒放在桌子上,自己抽出一支后。

    让常德航帮我散一圈烟。

    他接过烟,放在鼻子下轻轻一嗅,“嗨,在外面那么久,还是觉得我们这边的烟好抽。”

    我眯着眼,把打火机送过去,替他点烟。

    他没有装大,抬起手挡住火焰,没有等我完全递过去。

    自己低头凑上来。

    “前面一直在越南那边,前面几年都还好,不晓得今年是发什么神经,那边居然都下雪了。”

    “越南下雪啊,夸不夸张啊,不仅下雪,那边老街那段,还有牛羊都冻死了。”

    他嘴唇咬着烟,香烟微微翘起。

    “你看,我回来太急,这发烧一直没有好。”

    “对了,兄弟,我叫林冬夏,认识一下。”

    林冬夏这个名字出来,两拨人的气氛顿时一冷。

    我坐在距离他不足半米的距离,手指间夹着烟,正要往嘴里送。

    在这句话说出口后,这个送烟的动作僵持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