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客自从那件事后,一直藏在村子当中,照顾老爹。
一直无人找他,加上整个村子都咬死说老林他们准备强拆。
老林在医院,文闯压根没有出面。
谢天云交涉,也是同方老头交涉。
在支客的认知中,这种事,都是对方家人找上门,哭哭闹闹一大家子,要钱要打他。
虽说动手是他,但整个村子都有份。
真有人来找,又能怎么样。
直到昨天,他伯父也就是方老头找来他。
告诉他这件事了结了,方老头带着人去道歉,而他支客,在事后需要单独去。
谢天云压根没提钱的事情。
文闯要求把钱退回来,谢天云自己抽钱来垫,在闹下去即便能将钱收回来。
但肯定扯皮,时间久了。
文闯不一定能忍。
只是道歉这件事,方老头没有过多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支客听到这件事算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到林山县,继续开着他那铺子。
他活该有这一死。
要是留在村里,甚至晚一天,老林都不会这么容易办他。
连文闯准备的事情,都落不到他身上。
只有事后,一年半载,大家都忘记这件事后,在趁着夜黑风高。
老林在黔南州某个公开场合和场面上的人打交道时。
一辆套牌面包车悄咪咪开进这村子,给他一顿乱枪。
那时候才是他该死。
但他刚好在那天早上回了林山县,注定等不到那时候。
老林跪在轿车后面,李酉特意为他准备的一个小盒子上时。
一遍又一遍的检查自己手枪。
我们这些人,早些年是我一个有时刻带枪的习惯。
后来是全都有这个习惯。
判官和我是放在手拿包中,皇叔是直接带在身上,其他人放车上。
只有老林,很少碰这个东西。
前些年用不上,这几年和场面上的人打交道,更加用不上。
这次在去的路上,是他仅有的几次摸枪。
“常德航,判官给你说的路,都还记得吧。”
开车的常德航点点头,“记得,最近一直跟着你在林山县跑,判官大哥说一次那杂种店在什么地方,我就晓得那条路最近。”
老林点点头,把手枪放在后座,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他心中有些犹豫,于是最后一次问道。
“小航,这是去杀人噶,你才刚二十岁,你要是后悔,现在回去喊皇叔或者李酉来给我开车还来得及。”
常德航摇摇头,视线紧盯着前方。
“林哥,我不后悔的,那天他要整的是我,是你替我挡了这一劫。”
“再说了,你跑出去,可能年都回不来,身边怎么能没人照顾呢。”
“李酉哥和皇叔他们都是要做大事的,我跟着你刚好。”
老林是个啰嗦的人。
但这次他没有啰嗦,只是接连说了几声好。
在这除了政府外面那一小段街道外,都没有路灯的林山县。
这辆捷达A2,飞快穿过几条小道,停到支客平时卖东西的铺子外面。
这是一座木楼,此时已经是深夜。
林山县很多这种结构的房子,临街的这边没有门,是一块一块的板子。
做生意讲究个敞亮,门大开大合。
当时卷帘门在林山县还没有大面积流行,开一扇寻常的门不好锁也不好开。
所以大多是这种板子。
做生意时板子全部拆下来,房间有多大门就有多,平时多装几块板子,将门遮挡住。
支客在家待了这么多天,他这铺里还有许多事要忙。
之所以说他做生意是抬举他,因为他这铺子卖的都是他和那老头自己搞的东西。
他老头是个铁匠,带了几个徒弟,打点火钳锄头镰刀等农具。
拉船打铁磨豆腐,人生三大苦。
他爹不想他再打铁,于是他跟着一个先生学做路支客,但也不是天天有人结婚请他。
所以他又自己学了一门篾匠的手艺。
常德航开车赶到的时候,门板上了一大半,只留下一个人进出的缝隙。
钨丝灯昏黄的灯光,从那个门缝中透出。
支客坐在灯下,正在编箩筐。
或许在这楼上,他的妻儿此时刚好进入梦乡,支客是不是在盘算着,老祖公换来的这笔钱,是要存着给自己孩子结婚,还是把铺面换大一点。
许多人都只是普通人。
不坏也不善,只是在某些情况下,做出大恶大善的行为。
要是没有那一遭,周围不是他同仇敌忾的宗族亲人。
很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做出那等恶毒的行为。
不过,人走的每一步都算数,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老林脑袋从副驾驶与驾驶座之间的缝隙探过去,只是看了一眼。
“小航,给他买把火钳。”
常德航轻声说了一个好字。
随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板,搞把火钳。”
一饮一啄。
常德航嘴巴被他用火钳捅嘴,声音沙哑难闻。
支客压根没有听出这声音他曾听过。
听到有生意上门,急忙放下手里编制一半的箩筐。
站起身擦擦手,看向门外。
他站在房间中,钨丝灯下,是在明处。
压根没有看清车子中的是谁。
他没有多想半点,一遍翻找一边笑道,“哎呀,老板,这么晚了还买火钳啊。”
“来来,就这把,你在车上就好,我来给你送来。”
支客手里拿着火钳,一脸殷勤的笑容,从门缝中走出来。
老林慢慢站起身,弓着腰,一手拿枪一手搭在车门把手上。
支客火钳递过来,被常德航接住。
“老板,你给四块钱……”
给他的不是钱,而是黑洞洞的手枪口压在他脑门上。
老林拉开车门,磨蹭着下车。
在支客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老林一字一顿说道。
“你婆娘和你崽崽是不是就在楼上睡觉啊。”
“支客,不要叫,一声都不要叫。”
“你今晚叫一声,我就杀你全家,你要是不信,现在可以试试。”
支客硬生生将喉咙里面那一声惊叫,给压了回去。
常德航拉开车门,两把枪顶着支客,向他屋里走去。
老林扶着桌子,用枪指着面色惨白惨白的支客。
常德航把先前支客递出来那把火钳,夹在腰下,一块木板接着一块木板的挡上。
随后走上阁楼,将支客老婆孩子捆起来,堵住嘴。
“老杂种,你爹那个老棺材瓤子可能想不到,你这个老杂种要比他先进棺材。”
老林眼皮眨了一下,“还是那句话,支客,你叫一声,反抗一下。”
“今天就杀你全家,你那个儿子多大来着,二十一还是二十几?”
“你死在你爹前面,你儿子也要死在前面,那就好耍了。”
支客嘴唇哆嗦,硬是一声没有叫出来。
老林找出一把火钳,和常德航一起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