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吗?
我想我有些懂。
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城这个车站不能出错。
包括从如今的修建,到以后的投入运营,都不能出错。
时代潮流滚滚,这是任何人也无法抵挡的事情。
李如来的思想,好像还在八十年代,就想他理所当然的认为:
一人一根棍子,把我们这些全给挑了,他就得是最威名赫赫的大哥,南城理应由他当道一样。
这是我最后一次,试图对谢天云行贿。
此后多年往来中,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利益往来。
他是个极度恋权之人,比起身外之物,他更多的是想着怎么往上爬,好官清官贪官不重要,重要的是官。
他做过很多好事,但也通过我,实行过许多伤害群众的坏事。
好坏不足以评价一个人,人本身就复杂,何况是谢天云这样的一个人。
“你既然这样做了,那就继续做下去,那工地再过几天没有进展,我会帮你施压。”
我答应下来,既然谢天云把话说明白,我也就真放下心来。
“对了,以后有事不用直接往我这里跑,打个电话也就好。”
我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谢天云随即不再搭理我。
和他待在一块,我有些不自在,干巴巴说了几句场面话,得到他不咸不淡的回复后。
也就起身告辞。
我没有立马回家,而是让文闯先开车去菜市场那边。
长久居住的城市,是察觉不到变化的,因为变化从一点一滴开始,会慢慢习惯。
菜市场没有太大变化,但菜市场周围的环境变化了许多。
首先是路从坑坑洼洼变得平坦,以前许多老旧的房子被翻新,原本砖木结构的房子被推倒,修起几层高的水泥砖楼房。
八十年代菜市场这几栋楼最光鲜,如今进入九十年代中期,这些小楼变得破败老旧。
就好像王大祥一样,自从赵三先生强势出头,他已经不再是最风光的人。
王大祥对此没有什么反应,我去他的时候,他正在坐在外面的躺椅上晒太阳。
这段时间不冷不热,太阳晒起来十分舒服。
我让李达给我拿把凳子,一屁股坐在王大祥旁边,“你最近注意一点,我今天可是把赵元成得罪很了。”
王大祥呵呵一笑,夹在嘴上的旱烟卷抖动,一截粗大的烟灰落下。
“无所谓,赵元成还能撒点盐巴给我吃了啊。”
我被王大祥这话噎了一下,就在昨天,李如来跟我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王大祥现在就跟马上要退休的老头一样,什么事情都不想管的架势。
我招招手叫来李达,让他和其他兄弟,最近低调一点。
李达走后,就剩下我和王大祥两人。
王大祥跟个大爷一样半躺在椅子上,我坐在他旁边,一时间两人都有些相对无言。
“人啊,风风雨雨,几十年走过来,最后发现无事坐到躺椅上晒太阳,才是我最舒服的日子。”
王大祥吐掉嘴里一小截旱烟,语气满是感慨。
“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人这一辈子争来争去,到最后才发现没多大意义。”
我呵呵笑了几声,“我们这些拿刀吃饭的流氓,说这些就有点扯淡了。”
王大祥看着我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我说起了正事来。
“大王,李如来手下那个杜爱民,一口把皇叔咬得要死不活,这件事到现在都没个着落。”
随后,我又晃了晃右手,“陈秋波,这个神经病用气钉枪打了我两枪,李如来抽过我一棍子,这些事都还没有跟他们算。”
王大祥笑问,“你不是都把李如来工地给堵住了吗,断人财路比杀他都还狠,还不算完啊。”
我有些错愕的看向王大祥。
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理智。
“行了,别几把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把李如来的生意抢了,这是面子上的事情,但我不仅要面子,还要里子。
王大祥洗手,李如来可以忽略不计,以后南城大概率就是我和赵三先生。
我自认我自己是个卵人,但赵三先生比我更是个卵人。
从头到尾,除了他大过年在我宾馆外面放枪外,我几乎都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有过多少接触。
如今就搞得跟生死大仇一样。
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容不下我,我自然也容不下他。
“我想你帮我个忙,借几个人给我用用,皇叔和刘宝在粤省那边,场子和工地还有肉食厂也要有人看着。”
“你把宋毅明和大元借给我用用呗。”
王大祥没有犹豫,直接点头。
不过随后又提醒道,
“还是过段时间再动比较好,赵元成现在可能是睡瞌睡都在想你弄点事情出来,办了你。”
我呵呵一笑,“大王,以前他们都晓得你和我穿同一条裤子,动我就是动你。”
“所以我麻烦不算多,天塌下来你是高个子,在前面顶着。”
“等你走了,我就是高个子,赵三先生,李如来,罗阎良,许仙林,这些一个个都不会让我过得好。”
我低下头,将一根香烟塞进嘴里。
“大王,这些年来,连你都忘记了,李如来不是疯狗,我才是疯狗。”
“他招惹我不止一两次,我咬不死他才怪。”
王大祥深深看了我一眼,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时又变了一副模样。
“算咯算咯,以后争来争去,都是你们这些人的,我就不多说那样了。”
“你一会去喊宋毅明跟你走吧,其他的我也不过问,不过你不能弄死李如来,必须得我来。”
王大祥这句话让我有些错愕,转念一想,我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郑建国和林原生,这两人我并不熟,没有跟我办过事。
还有之前的二胡,如今顺着乌江飘到什么地方,是沉下去还是被鱼虾给吃完都不知道。
他们是王大祥的兄弟,死在李如来手中。
王大祥并不是我这样的性格,这件事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要自己亲手拔出这根刺来。
我呵呵一笑,“说实话,真叫我搞死他,在这城里我还真不敢。”
王大祥眯眼浅笑,没有再说话。
我在王大祥身上看到了一种迟暮的意味,或者说什么都放下来的豁达感觉。
我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他。
和王大祥之间的关系,是在形势所逼之下,不知不觉之间就变得很好。
从来没有谈过心,都是有事说事情。
我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突然说放下就放下。
此时的我,没有他这种境界。
欲望缠身,恨不得看到的一切都拿在我手中。
我和王大祥都是明白,都知道有些东西,没有经历过说再多也明白不了。
所以他没有跟我说太多,我也没有去问他。
香烟燃烧到尽头,我从凳子上站起身。
“走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脚步一顿,淡淡回道:
“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