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烟刚抽到一半,文闯他们已经带着人过来。
那老头活了五六十年,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
知道我是领头的后,立马从他口袋里面掏出烟来。
“这位老板,这位老板,搞不得啊,这样搞不得啊。”
我没有接他的烟,他为了和我说话,主动蹲到地上,视线和我齐平。
“你是吕涛什么人?”
他愣了一下,“不是,我不是吕涛什么人,我是这儿的村支书,那个是我儿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儿子并不是吕涛。
“村支书,多少也是个官了啊。”
我抿嘴一笑,并没有说其实跟他儿子没什么关系。
能和吕涛混在一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很可能就是在给吕涛打下手。
炸我那个肉食厂,算他一份也不算冤枉。
“不是不是,我是个那样官哦。”村支书愁眉苦脸的叹气,“老板,是不是他在外面打牌又欠你们钱了,哎哟,这个砍脑壳狗日的,”
“老板,你说,欠了多少钱,我们还。”
我抽我的烟,没有搭理他。
要是往前推个十五年,打死我我也不敢这样在个人生地不熟的村子中装逼。
但如今是1993年,民兵武器已经收缴入武装部,大家自己开火做饭。
各自过各自的小日子,掺杂利益就难免苟且,你家狗咬死我家鸡,你家牛吃我家稻子……
日子久了,邻里之间没有那么团结。
所以不管是先前文闯他们拿人,还是现在我逼问这个村支书,村子其他人都只是看着,没有人出来帮忙说话。
村与村不同,也许别的村不会这样。
我认识吕涛,李达也认识吕涛。
所以他被特殊照顾,被打得更惨。
身上不停往下淌血,脸更是被血和尘土糊住,都快看不清原来的面貌。
我抓住他的头发,将他脑袋提起来,与我脸对着脸。
“吕涛,当年文县匆匆一别,转眼就是三年过去,你有想过我们再见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不。”
他嘴唇蠕动,露出一口笑容来。
常年抽烟变得焦黄的牙齿缝中,透着丝丝鲜血。
“罗平……,呵呵,早晓得有今天,三年前你去文县帮博文办事的时候,我就该把你填在乌江河里头。”
我呵呵一笑,把他的头按在地面上来回摩擦。
“这世上要是有那么多早晓得,老蒋就不会上岛了。”
“老蒋都做不到早晓得,你算个那样东西,你还想要早晓得。”
吕涛很硬气,即便我摁着他头,让他脸在地上来回摩擦,他都一声不吭。
“李达,带他先上去,我等下就来。”
李达和跟他来的那三人,将近乎毁容的吕涛提着,向着山上的马路走去。
其他三个人被刘宝和皇叔他们摁得跪在地上,我想了一下,对旁边的林清鸥问道。
“这三个是你们村子上的人,还是跟吕涛在外面的人啊。”
林清鸥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村子十来户人家,大部分青壮劳力估计都在干活,没有在家。
只有一些妇人和小孩围在山包旁边看着,同村的人即便真有矛盾,真不和。
但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时候应该没人会回答我。
我眼光转了一圈,最后放到这个村支书身上。
“说说,这三个平时都是在村里面还是在外面啊。”
村支书拍着大腿,“哎呀,我就晓得吕涛这个背时崽不是个走好道儿的,早晚把我家崽崽伙烂杆。”
(伙,带坏,还有一群不正经的人一起玩的意思。)(栏杆,糟糕的意思)
我听得有些烦,押着他儿子的老林准备给他儿子几下,让他别再废话。
“这个,这个叫林松,和吕涛是亲戚,也是个孤儿,从小就和吕涛一起伙。”
那个叫林松的被指认出来后,立马吓得大叫,“我没有啊,罗大哥,我没有……”
押着他的皇叔用膝盖一下顶在他脸上,他的叫声戛然而止。
他认识我,看来我肉食厂被炸,真有他一份。
我挥挥手,刘宝和老林将剩下两人放开。
皇叔和刘宝一手拿刀,一手拖着半死不活的林松往上走。
我看着剩下这两个人笑了一笑。
当时黔州最多的水果是八月瓜,拐枣,泡儿……要是这些不算水果,那我那时候就只见过李子。
称之为麦儿李,林清鸥站的旁边,就有好几颗李子树。
我招招手让那村支书的儿子过来。
他不是流氓,他最多算是在村子上耍耍滚刀,有些无赖本性的不良少年。
估计也就刚十七八岁。
“你看到那根麦儿李树没得,我数了哈,有九个树杈。”
“我以后还会来,要是这麦儿李树少一个树杈,我都办你,你听到没得?”
他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他爹知道今天这事过去了,不会再找他儿子麻烦后。
立马在旁边说道,“这位老板你放心,放一万个心,吕涛和林松是自己作死,他们活该,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后续。”
我这么不讲道理,随意指了一棵李子树,来威胁他儿子。
不过是告诉这个村支书,我今天是走了,不是死了。
不要为难带我来的林清鸥。
更不要想着去报警去干嘛。
李子树少个树杈都要找你,更别谈你做其他事情。
这个村支书听懂就好。
我拍拍手站起身,看着还有些愣神的林清鸥缓缓说道。
“我姓罗,是文县旁边南城县的人。要是这麦儿李树真少了个树杈,你去南城找个姓罗的疯子,应该就是我了。”
说完我带着文闯和老林离开。
她确实让我觉得很漂亮,只是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个老太太都把苞谷装好,走下来的时,后面那村支书的儿子还在扯着嗓子大喊。
“不是,老板,你数错了,只有六个树杈。”
“只有六个啊,没得九个……”
我让老林又给了这个老太太两百块钱。
没有理会那缺根筋的家伙,我又没真去数,鬼知道有几个树杈。
这次的事情办得格外顺利。
……
太阳不知道躲藏在何处,天上乌云压顶,随时都有一场大暴雨降下。
好似天高不过三尺,抬手便可触摸青天。
李达和皇叔两人,将绳子一圈一圈的绕在吕涛和林松身上。
李达带来的那三人,已经被他打发走,现在估计都已经坐船回到岸对面。
留下来的是我,文闯,老林,李达,刘宝,皇叔。
我和文闯站在林子外面抽烟。
黔州多山,也多树林。
随处都是深山老林,几十几百年都开发不到的地方。
等到两人都被捆得跟个蝉蛹一样后,我扔掉烟头,拿过老林带了一路的黑袋子。
都是命,我们都得认。
吕涛,你给梁小波和赵三先生配炸药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莫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