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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炒火药

    王天天是个信人,他说不闹了不告了,确实就没有再继续闹腾。

    当时我和大王连带老王和我们手下那群人在内,都以为是他被收拾怕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我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亲手办过,被欺负的人大多在时间的流逝下逐渐认命。

    事情过后,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在这一年的四月底,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我们沙场的船被炸了。

    炸我们船的不是赵三先生,是梁小波和文县一个叫吕涛的人。

    听到吕涛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有些茫然。

    随着宋毅明的讲述我才反应过来,这个吕涛我还打过交道。

    当年大龙一刀险些送小波去阎王爷那儿报到,我和大宝还有二山去文县逮大龙。

    当时梁博文在文县的朋友给我们带路,其中我发过一支烟那个男人就是吕涛。

    他和梁博文不是一般的关系,是把兄弟。

    几十年前红白之争,四九年都有人选错站队,更何况我们这些二流子。

    梁博文都已经移开南城,他这个把兄弟还是帮继承他势力的梁小波。

    在我眼中梁博文是个连自己老弟小命,都拿出来做筹码上桌赌的人,但在别人眼中未必是这样。

    病猴子用命挺他,小波即便再受折磨,也当他是哥哥,吕涛这个把兄弟,在梁博文走后也继续跟我们作对。

    人与人之间,关系不同,所描述出来的形象也就不同。

    起码梁博文能做到差一点就成为南城当道大哥,绝对有自己的优点和我不曾见到的一面。

    吕涛年轻时候并不在我们这个市区混,而是出远门学了一份在当时十分吃香的手艺。

    我国各种炮仗做得最好的地方有四个,两个在湘省,两个在赣省。

    分别是湘省的浏阳,醴陵两县,赣省的上栗,万载两县。

    吕涛就是在赣省的上栗县,学了一手顶好的炒火药手艺。

    上栗县与湘省的浏阳接壤,这两个地方恰好又都是炒火药这个手艺人的集中区。

    二十一世纪前,鞭炮这条产业链还没有被政府规范化,更没有如今这样带火的不行,你要放就用电的,听个声音就好。

    全国各地,过年过节,婚丧嫁娶,都需要用到鞭炮。

    炒火药的手艺人,就是鞭炮这条产业链的最上游从业者。

    即便如今,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一个口诀,‘一硝二磺三木炭’。

    其中硝就是硝酸钾,九十年代初中期,随意一家化工品店都能买到。

    动手能力强一点,在公厕或者家中牛圈那种潮湿的墙面上,刮下来一层白色结晶体。

    这就是天然的硝酸钾。

    至于硫磺,现在中药店都有都能买到,木炭自己烧就行。

    火药从被发现到如今都不是什么难造的东西,动手能力强一点就行。

    难的是配方,根据产品不同需求不同,这三种材料该各自放多少,又该添加铁铝铜等何种金属粉有何种颜色,颜色的深浅该如何调配等等。

    其次就是炒火药。

    一硝二磺三木炭配出来后,需要将里面的水汽炒掉,保持一定的干燥度,才能让制造出来的炮仗声音洪亮,不会出现哑炮。

    许多鞭炮一万响,结果只有三千来个能炸,大概率就是火药没有炒好,哑炮太多。

    如今炒火药很可能有专门的机器,自动化的程序,但在当时,全靠手艺人的技术和八字。

    这是一门十分危险的手艺,要是看见过炒茶,大概就能知道炒火药是个什么样的姿势。

    未炒过的火药下锅,锅子温度高了会直接将火药引燃,炒药的师傅有些是用木铲,技术好一点的直接用手,不停在锅里面翻炒。

    不能盖锅盖,也不能让火星蹦进锅子中,全靠师傅一双肉眼,和双手来掌握细节。

    二流子说自己吃刀口饭,可能有点抬举自己,但炒火药的师傅说自己吃刀口饭,那是一点不带吹牛逼的。

    这门手艺技术跟八字五五开,需要技术也需要有过硬的八字。

    吕涛的手艺好不好我不知道,毕竟我不是浏阳这些地方的人,没有见识过其他炒火药的师傅。

    但他炒出来的火药,不仅可以用来做炮仗,更多的是给我们这些二流子提供枪药。

    黑社会用猎枪的多,除了在当时环境下,人们可以合法持有两把猎枪,只需要报备连持枪证都不需要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猎枪子弹比较好弄。

    九六年之前,全国还没有开始严格禁枪弹,市面上气枪的铅弹,猎枪的弹丸,鸟铳的铁砂很容易就买到。

    但火药却开始严格管控。

    猎枪用的火药和炮仗用的火药并不一样,普通人不是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正经猎人每年有政府分配的比例,他们并不需要吕涛这样的人。

    只有我们这些二流子需要。

    那年代持有猎枪最多的不是猎人。

    是我,王大祥,老黄,赵三先生这样的人。

    正规军警用枪不是搞不到,是威力太大,太容易弄出人命,一个不好就是引火烧身。

    即便是到如今,除了老林以外,我都不让刘宝和皇叔他们拿手枪。

    和赵三先生斗殴前,我自己都把手枪放好。

    猎枪崩人的后果,远没有军警用枪后果大。

    猎枪把枪管锯断后,声音大威力不足,用来震慑场面十分好用。

    这样一来,大多二流子都用猎枪,火药自然也就不够用。

    南城,江县,文县等地,我们这些二流子用的猎枪火药,大多数都是出自吕涛之手。

    在这一年的四月底,吕涛用两声巨响,告诉所有人,他不仅能配猎枪用的火药。

    他还能配炸药。

    我们新开的捞沙场中,一共有五艘船,王大祥三艘,我和老黄一人一艘。

    爆炸一共响起两声,等我们知道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老黄那艘船已经被乌江吃进去一大半。

    触底了。

    看沙场的是宋毅明,他左手手掌被刀子穿透,钉在沙场外面的空地上。

    和他一起看场子的人,也被砍翻在地。

    小波和吕涛带人做的这件事,他们没有遮掩,这是对我们的报复。

    沉的那条船是老黄的,但老黄并没有赶来,只有我和王大祥在半夜去了沙场。

    老黄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派人过去找也没有找到人。

    天亮后,老黄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医院。

    他左手严重烧伤,肩膀和左边脸颊下颚被砍了一刀。

    借此也就发生了第二件大事。

    白贵溪死了,杀人的是王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