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小波,他很想挽回和文闯之间的兄弟感情。
但理解并不代表我赞同小波的举动,文闯没有要求他做任何事情。
如果他不做这些,结果没有这么糟糕。
很可能会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彼此几天不说话,最后合适的时间,提出来喝顿酒,彼此也就解开心结。
但他直接去枪击王大祥,还说是要拿王大祥的命来填兄弟之间的嫌隙。
可是跟王大祥又有什么关系?
王大祥没有打文闯,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文闯,动大宝一个指头。
就如同早熟的人都晚熟一样,勇敢的人同样十分怯弱。
小波没有正视这一切根源是他哥梁博文贩毒,要砸王大祥的饭碗,他哥梁博文在利用文闯。
他怯懦的将这一切归于王大祥,要将春彩让给文闯来弥补。
说到底是自欺欺人,寻求一个自我安稳。
王大祥没杀成,自己肚子上被捅了一刀,喊出那兄弟情义大义炳然口号,让梁博文顺理成章逼迫文闯。
文闯那句话说的没错,和他做兄弟,倒了八辈子霉。
整件事中最冤枉的就是文闯,莫名其妙背负一条人命。
从那天在大口镇外的矮山上,处理完大龙后,文闯没有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本以为他去了粤省,或者漂泊在外数年想着回家看看。
没想到他没有走,留在了南城,在春彩店里给春彩打下手。
真就像是夫妻店一样,经营着那小小的生意。
如果小波,文闯,春彩之间到这里结尾,这个结果我不是不能接受。
即便小波今后不再混社会,没有他的帮助我在以后的岁月中会更加艰难,但起码,他会过得很好。
再见到小波,是一个多星期后,那一次,是我被办。
……
从矮山回来后,梁博文找我谈了一次话,虽然看到他脖子旁边的刀疤,让我内心对他的恐惧消弭于无形。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处境变好。
如果我要是表露出半点退出他这个团伙,对他这个大哥不满,和大宝们说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我想在某个夜晚,他会带着我再次去大口镇那矮山上。
在大龙的旁边给我挖一个坑,将我填进去。
所以我一再告诫自己,接下来和梁博文之间的相处,需要更加小心。
庆幸的是梁博文并没有让我和他有太久的相处,在第二天下午,就让我去市区看着小波,把赵管替换回来。
让赵管回来办事。
如果是八十年代,黑社会团体的前身,或者说雏形,流氓团伙。
两个大哥之间发生矛盾,解决矛盾的办法往往简单粗暴又快捷。
两边约好时间,找个荒郊野外,把人都码齐咯,直接明刀明枪打一架。
但如今是九十年代,金钱已经开始做人的亲爹,大哥的办事手段不再一样。
大规模的械斗,不仅是劳民伤财,还会引起官家的注意。
对于我们这些屁股不干净混社会的人来说,官家要是认真了,横办竖办都能办到我们跪地上认错。
官家自然不是在意我们这些人会不会死,会不会残,他们只在意影响。
别让他不好过,他要是不好过,我们这类人也就不用过了。
更重要的是,码人打架太漫长了,要把对方打服,这样的大规模械斗太难,而且还容易越打越上头,到最后打得难解难分。
在这样的背景下,当时两个大哥之间处理矛盾,特别是这种分生死的矛盾。
手段更加血腥,但动静不会有码人摆场那么壮大。
办人!
找准机会,几个人趁着夜黑风高,直接将对方团伙中重要的几个人给摆平。
我去市区替换赵管,就证明梁博文准备要办人了。
毕竟我跟梁博文的时间短,他对我没有赵管和大宝们这些人放心。
我到市区医院的时候,小波已经脱离危险期,躺在病床上静养。
赵管拉着我到外面走廊,“老癫,大哥是不是要我回去。”
我点点头,“都叫我来了,肯定是你要你回去帮他。”
赵管有些放心不下,似乎要嘱咐我几句,我在他开口前便轻轻一笑,拍了拍提在手里的包。
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外,还有一把枪。
去文县拿人时,二山带的那把枪,我拿来后一直没有还回去。
“带响的,你放心,就算王大祥那群人不要命,要来把小波补了,我不死小波就不会死。”
赵管点点头,双手搭在我肩膀上,“要得,等事情忙完了,回去我两兄弟好好喝一顿。”
我笑着点头,没有搭话。
大宝也好,赵管也罢,他们都在真心实意的接纳我。
但我却接纳不了他们,小波和文闯已经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不愿意给梁博文这样的人卖命,注定和梁博文不是同路人。
如果真处成兄弟,到了难解难分的地步,对我和对大宝赵管等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赵管拿了一叠钱给我,让我辛苦一下,尽量就在医院吃喝,离开也不要太久。
我表示我知道如今的情况,我们和王大祥到了分生死的地步,不会掉以轻心。
等赵管走后,我走进病房中,小波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
“小波,我来陪你,你有什么需求就和我谈。”
小波转动脖子,“老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嘴唇嗡动,想要让自己尽量亲和一点,可没办法,文闯是我兄弟,比小波更是我兄弟。
从菜市场我遇见他们两个开始,文闯是唯一对我有过善意的人。
所以即便我尽力了,说出来的话也很干巴。
“文闯给你报仇,捅你那个大龙,被他一刀杀了。我和大哥再旁边看着,二山和大宝挖的坑,埋的人。”
“文闯还说……兄弟就做到这儿了,跟你做兄弟倒了八辈……”
我最终还是没能狠心将话说完,因为在我说到一半的时候,小波眼角就有豆大的泪水往下淌。
他和文闯认识的时间更长,他是梁博文自家屋头的弟弟。
他了解文闯,更了解梁博文。
知道梁博文会怎么做,也知道文闯会怎么做。
“老癫,我真的没想到会城这样,我真的没想到啊……”
我张了张嘴,半晌才轻声说道,“木已成舟,你好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