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镇和南城的距离十分近,要是南城城市规模大一点,这大口镇就是城关镇了。
看到梁博文带着小波,还有两个年轻男子站在路边时,我思绪才从昨晚和文闯的谈话中回过神来。
梁博文还是一脸睡不醒的模样,坐在副驾驶打盹。
小波上车后,先是和我跟文闯痛心疾首的感慨,没能一路去九峰镇那边拜龙王,随后我们三人调笑又几句,小波才介绍起旁边两个人来。
“大宝,二山,文闯你们早就认识了。这是罗平,就是最近传得挺凶的老癫子罗平,他是我小波铁兄弟,陈家坝六七那个杂种堵我哥的事,你们肯定也听说了。”
“就是他破的局。”
这两人年纪比我大一点,已经有二十五六岁。
大宝是个胖子,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完全眯成一条缝。
“哎呀,小波,还需要你多说,现在谁不晓得老癫啊。砍老黄,崩六七,那些混了十来年都没做过其中一件,老癫兄弟一下就做了两件。”
大宝很热情,一边说,一边十分自然的搭上我肩膀。
二山长着一张大众脸,他只是朝我笑了一下,没有多说话。
对于小波和大宝的热情,我没有故作谦虚,也没有感觉不好意思。
“说这些,我也是跟在大哥手下吃饭的人,大家都是兄弟,莫要说些话来笑我咯。”
“说实话,要不是大哥抬我,我估计早就被老黄办了,或者那天在岸边就被六七给扔乌江河里面了。”
一旁的文闯似乎有些吃惊,我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多年后,这车上的大部分人已经做尘做土,文闯和我说,那天在那车上,我开口后他就晓得。
我不是个癫疯子,我和那些大哥一样,心思深沉。
我知道他实际上是想说我是个小人。
随着我搭话,大宝和小波跟个机关枪一样,说起来没完没了。
车子进入南城的时候,一直在前面打盹的梁博文突然开口喊了我一声。
他开口后,车子里面顿时一静。
“老癫,你那天身上有枪,干嘛被打成那样才想起拔枪啊。”
梁文博这话问得很稀松平常,但我知道,文闯应该很紧张。
我没有半点犹豫,“哎呀,大哥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脑壳有点打铁,当时就想着手里有把菜刀了。”
“都没想着裤裆头别了把枪,再说了,六七没动枪,我要是动枪了不是丢大哥你的脸吗?”
梁博文没有发觉,小波也没有发觉。
我没有再喊梁博文喊博文哥,而是跟赵管大宝他们一样,喊梁博文大哥。
我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是他手下跟他吃饭的人。
梁博文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目光很深邃,与他对视时候我没有忐忑,十分平静。
“你啊,都被人打死了还在乎什么脸不脸的。”
我笑了几声,“这次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晓得厉害了,下次心里有数。”
整个过程中,文闯看着窗外,我没有去看文闯,也没有躲避梁博文的视线。
梁博文摇摇头,“大宝,以后老癫就和你一路,他喊我声大哥,我也不能不把他当兄弟。”
大宝笑着说好,伸出手搂住我肩膀,兄弟长兄弟短。
我经常以二流子在文中自称,实际上我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做过二流子。
二流子是一个统称,只要你不务正业,不好好上班,恶习很多,动不动捏起拳头觉得自己日不死就要动手,才是真正的二流子。
他们一般小偷小摸,不务正业,但基本不会涉案,更像是如今的闲散人员。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改革之后,经济私有化后,这些二流子中出了人才。
开始知道搞钱了,比如依靠那三分恶人相,做点强买强卖的事情。
逐渐发展,将手脚伸进各种生意,方方面面,也就成了黑社会。
只是称呼习惯了,依旧将混黑道的也称呼为二流子,最多是你日不死些,加个大二流子。
梁博文有自己的生意,在当时那个绝大部分人月工资不过几十块的年代,他是个有钱人,也是个黑社会大哥。
不然也不会说给我一千块,让我去粤省。
他在南城的生意,跟建筑类有关,卖瓦片,卖砖头,砂石和水泥也有。
很多人没有踏足过黑道(这是件好事),只是从各种渠道来了解黑道,认为混黑道的大哥,必须去干抢劫,去收保护费,去搞高利贷,去逼人卖身等等。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正儿八经的黑社会,特别是千禧年之后。
除了上不得台面的人,大部分黑社会老板都有自己正经生意。
一些混得很好的黑社会,他的生意遍布方方面面,各种建筑行业以及民生。
黑社会是个名词的同时,更是个动词,是种做事的手段。
比如县里要修新的学校,好几个老板一起竞争这个项目,你是其中之一,其他老板准备钱,准备材料去竞标。
你不一样,你直接去他们家里,刀架住脖子,枪顶着眉心,喊他滚,不准他和你争。
这就是动词了,你的行为是黑社会。
当然,这只是一个粗浅的比喻。
搞黄赌毒是来快钱,无本生意,除了初期积累财富外,我没见过真正省市数得上号的大哥就指望这个一直做下去。
大多数都是有钱后拼命撇清关系。
至于抢劫更是扯淡,要是一个大哥,带着一群人一直在一个区域抢劫,还有自己的名号。
这种能一年不被投进号子里面,那真是背后关系用钢筋浇筑的。
大哥可能抢劫过,但绝对不可能一直抢劫。
大哥需要名气,需要面子,需要在某地长期经营。
从事抢劫不符合做大哥的基本条件。
南城最有名抢劫过的大哥,是王大祥。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回到南城的当晚。
和梁博文比起来,当时王大祥的生意,是到了如今都人人羡慕的生意。
他是个包租公,菜市场那几栋矮楼都是他的,在里面讨生活的李林,六七,都是仰仗他鼻息。
在最顶楼几个房间中,他提供场地给道友做神仙。
恰好那个时间段,梁博文需要大量的钱,选择了杀头生意——毒。
不可避免和这位包租公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