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喝醉，但保有最后一丝意识的易邢，感知到面前有人出现。
微微眯开了眼。
只见同样躺在酒桌下的程雪意，长睫颤动，面色红润。
易邢的面色顿时无语了起来。
这人该不会觉得，方野会把她抱回去吧？
只听见方野叹了一口气，手指触及程雪意的一瞬。
空间波动跌宕。
紧闭双眼的少女眼皮一跳，身形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易邢咧开了嘴，差点没笑出声。
“嗞着大牙干嘛呢？”
方野淡淡的声音自易邢头顶响起，“一身酒气，自己起来去洗漱。”
“哎哟你，你怎么不管我！”易邢耍起了无赖。
“那你今晚就睡在这吧。”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
看着方野穿着黑色浴衣，站在室外不为所动的背影。
易邢骂骂咧咧地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
洗漱完毕后换上一身深蓝色浴衣，猛地向前冲了几步。
宛若一只超大型树袋熊，挂在方野的后背上。
“走你！”
两人身形再度消失。
易邢眼前一闪，便已经是穿着一身浅色浴衣，长发挽起，端坐在茶室的程雪意。
一副面不改色的端庄模样，看得易邢嘴角抽搐。
仿佛刚刚踩在桌子上和他喝酒的是其他人。
能量流动，他顿时便蒸发了体内酒精。
“不得不说，我们这些神明契约者，才是最适合打工的存在吧，这睡眠都进化掉了。”易邢一踢脚下木屐，斜斜倚靠在程雪意对面，姿态慵懒。
程雪意翻了个白眼，并未搭理他，而是看向了方野，“小野，怎么了。”
易邢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休息也应该是他和方野一个房间。
怎么跑到程雪意这里来了。
该不会
“你该不会想让我们两个陪你一起睡觉吧？”
易邢嗫嚅道，言辞之间颇为纠结，“可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现在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程雪意耳廓通红，嘴里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这人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隔壁房间正兴奋打着游戏的水谷，和处理工作的魏青语身体一僵。
这里并不隔音。
以神明契约者的耳力来说，这薄薄的墙壁更是形同虚设。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竖起了耳朵。
而此刻不止这个房间，就连本骂声不断的椎名生和齐井等人也闭上了嘴。
方野黑着脸，迅速丢出‘皿’，以免易邢继续语出惊人。
“雪意，把他嘴封上。”
003号的【支配】之力，立马作用到了易邢身上。
“呜呜呜呜呜。”
看着易邢此刻模样，程雪意一脸幸灾乐祸。
见易邢终于老实下来后。
方野面色犹豫了一下，“除了商议之后的事情，还有一件关于我自己的小事我认为，应该让你们也知道。”
两人诧异的目光齐齐看向方野。
程雪意一愣，有些欣喜。
因为方野基本很少给她和易邢说自己的事，不论是在何种方面。
他总是默默地谋划，然后承担一切。
包括后果。
不过…难不成是易邢上次闹那一通起作用了？
“小野，什么”
程雪意话还未说完。
瞳孔猛地缩至针尖大小。
只见方野手中出现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毫不犹豫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支配】之力随之破碎开来。
易邢惊怒交加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方野！你在干嘛呢？！”
只见方野微微抬眸，声音有一丝沙哑。
“我的心脏好像不会跳动了。”
“什么？！”
程雪意捂着嘴，惊呼出口。
这意味着，心脏这唯一的弱点消失了？
易邢呆滞地望着他左胸前那把鲜血滴落的刀，喃喃道：“怎么可能？即便是神明”
说到这他戛然而止。
不可置信地看向方野，“难道因为是灾厄契约者的缘故？”
方野微微颔首，“不止这个，我的知觉也在缓缓消失。”
“知觉还是痛觉？”程雪意张了张嘴。
“痛觉。”
听到这个词汇，程雪意不由得想起蓝原那把镰刀，将方野手掌削下来的画面。
当时的方野，确实表情没有什么波动。
方野目光沉沉，“目前我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我正在往更非人的方向转变，并且，我失去的第一个知觉，应该是视觉。”
看见方野此刻的模样。
程雪意只感觉细密酸涩的绞痛，自她的心脏蔓延开来，声音有些发颤，“难道，从失去视觉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痛觉是第二个。”易邢闭了闭眼，“为什么会这样？”
方野拔出了胸前的刀。
黑红色物质瞬间疯狂交织起来，那狰狞伤口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
愈合如初。
“但失去视觉的时候，我还没有与「贪婪」契约。”
方野笑了笑，笑容有些嘲讽，“这就是所谓命定之人吧，因为我爸死了，所以降下的神怒延续到了我的身上。
之后我剩余的听觉，触觉也会逐渐消失。
当我这一次的痛觉彻底消失后，日蚀，应该就会出现了。”
两人听完只觉得沉重无比。
“如不是小野成为了灾厄契约者，这神怒所带来的后果……简直难以想象。”程雪意目光冰冷。
易邢猛地掀翻了面前的茶案，怒不可遏，“该死！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阻止这种事的发生？！”
“杀光那些神就好了，所以我说只是一件小事，好歹有解决办法的存在。”
方野不置可否，反倒安慰起了程雪意和易邢，“没事，至少证明了我选择的这一条路，没有出错。”
虽说方野语气轻松无比。
但两人只觉得方野这条荆棘丛生的路前，宛若横了数不清的大山。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正地对谁有过仁慈。
“那小野你的契约”
程雪意咬着嘴唇犹豫道。
如果「贪婪」与其他七位始祖灾厄，立场相悖。
那反而应该不是打开狱门才对。
“我的契约是帮她夺回心脏，重获自由。”
方野勾起唇角，并未隐瞒两人。“至于打开狱门，自始至终都与我的契约内容无关，毕竟，她的心脏在暗世界之内。
但自从那一天后，我就改变了主意。”
“哪一天？”易邢满脸疑惑。
方野目光冷了下去。
“被当作棋子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