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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剑落曲断人终 舍身天人永隔

    林不疯方才吃力地招架住了李九皋的长剑,还未来得及喘息,李九皋的短剑便已然闪到了林不疯的眼前,眼见便要刺穿林不疯的眼球,说时迟那时快,王无名的剑却将李九皋的短剑挑起。林不疯趁势将招架长剑的灵蛇剑抽回,向后退了几步。

    血,依旧止不住地流着,林不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之火,在一点点走向熄灭。他看着眼前正在和王无名交战的李九皋,苦笑一声,心想自己一生醉心于剑术,不断磨炼探索,可是越到老,却越发现,原来自己的剑术,不过只是这江湖之中的沧海一粟。也许自己,根本不是练剑的材料,但一生,因为练剑,却错过了太多。林不疯转过头,看着此刻已经精疲力尽、浑身是伤的李蓦然,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走上前去,拥抱这个情路坎坷的女人,但终究,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

    王无名奋力招架着李九皋接连不断的进攻,他努力想找到对方的弱点,给出致命一击,可是李九皋的双剑,凌冽迅猛,就像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防护网,偏偏这张网,还不断有剑尖刺向王无名,此刻的王无名,只能极力防守,等待时机。

    “小伙子,许久未见,你的剑法怎么一点进步也没有呀?之前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用了把断剑而限制了发挥,如今看来,你用这完整的剑,也是不入流的家伙。”李九皋一边进攻,一边竟嘲讽起王无名来。

    “朝廷的走狗,有什么资格在这说三道四。”王无名一边招架着李九皋的双剑,一边冷笑道。

    “哈哈,走狗?小伙子,你年纪轻轻,又懂些什么呢?这个世界,不就是各取所需?朝廷?你以为我会把朝廷放在眼里吗?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什么是走狗,摇尾乞怜等着一口吃的的,那才叫走狗。”李九皋说着,出剑越来越快,快到他眼中的一切仿佛静止了。

    终于,李九皋的剑,就要刺中王无名的腹部了,就在此刻,一阵怒吼划破天际。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当王无名回过神的时候,林不疯已经跪在了自己的身边了,他的左手高举,紧紧地握住李九皋的长剑,血如泉涌,而右手本刺向李九皋的剑,已经被李九皋的短剑击飞了,而短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

    跪在地上的林不疯,此刻却淡然地笑了,这便是他的最后一剑。这一剑,承载着他这一生,对剑术的痴迷和理解。他本以为自己会充满遗憾,可是当他使出这最后一剑,心中却对一切都释然了,失败了又如何?这就是他一生的热爱,这就是他的一生。

    李九皋看着面带笑容死去的林不疯,心想这人准是个疯子。他将长剑用力一甩,林不疯的手指尽数被斩断,之后又将短剑拔出,一脚将林不疯踢飞。

    林不疯的死,给王无名、李蓦然和林舒窈都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林舒窈悲愤交加,冲过来就要为父亲报仇,王无名见状,急忙跑过去拦住林舒窈,一心只想保护林舒窈。而此刻的李蓦然,却狂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坐在地上,将银蛇琴摆在腿上,用这一生的爱与恨,拼命地演奏着,刹那间,地动山摇,谷内的所有人,都被这杀人乐曲,震慑得快要魂飞魄散了。王无名紧紧抱着林舒窈,他深知以林舒窈的内力,根本抵挡不了这乐曲。而李九皋,面对这惊魂一曲,看上去也显得有些招架不住了。顷刻间,这绝情谷,便如同地狱一般。

    李蓦然越演奏,越投入,她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回忆。为什么,甜蜜之后,却是更大的痛苦?如果没有这些甜蜜,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痛苦了?可是,为什么,正是因为那刹那的甜蜜,余生便要在痛苦中度过,可是自己却依旧无法割舍掉那刹那的甜蜜。她越回忆,曲子便越撕心裂肺,也越要命。

    王无名感觉到撕心裂肺,眼看自己的内力已经无法和这曲子抗衡了,但依旧紧紧地抱着林舒窈,紧紧地捂着林舒窈的耳朵。

    藏在王无名怀中的林舒窈,此刻却抬眼看着王无名,那一刻,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空白的,就只剩下了眼前这个努力保护自己的男人。曾经的她,即使身为绝情谷的大小姐,可是连一段值得的回忆都没有,在她心中,自己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她总会想,如果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许多人的命运会不会因此而不同了呢?但此刻,这一瞬间,只是这一短短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多余的人,她被需要着,她被深深地需要着。她这一生,终于有了值得的回忆了,想到这里,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曲终有结束的时候,李蓦然用尽最后的爱与恨,奏出了终曲,她的终曲。最后一奏,琴弦尽断,李蓦然口吐鲜血,重重地倒在了琴上,琴声被鲜血浸染,是那么得鲜艳,那么得美丽。李蓦然缓缓闭上了双眼,她恍惚间,看到了曾经那个繁华的江南王府,看到了曾经那个年轻的自己,意气风发的王啸云,和那个不善言辞的林不疯,还有豪气冲天的欧阳乘风和不苟言笑的太郎,蔡和子还是总爱摆弄着他的那把菜刀。原来大家都在呀,那时候的大家,是那么得年轻,那么得开心……

    曲子刚一停,李九皋便抓准时机,双剑袭来,直冲还在抱着林舒窈的王无名。王无名感觉身后一阵寒意,刚刚拿起放在地上的剑,却已然来不及出剑了。此刻,他只想把林舒窈推开,可是当他松开怀抱,想要把林舒窈推开的时候,却发现,林舒窈竟先出手,将王无名推开了。

    王无名惊诧地看着将自己推开的林舒窈,但林舒窈的脸上,却依旧是幸福的笑容。王无名伸出手,想要抓住林舒窈,可是却抓不住。

    寒冷的双剑,刺穿了林舒窈的身体。

    王无名不敢相信这一切,他觉得有一股力量,从心中涌向头顶。他的眼珠瞬间变得血红,双手握住手中的剑柄,愤怒地一挥。刹那间,李九皋眼前,仿佛看见了无数的孤魂野鬼在哀嚎,奔涌地向他冲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身上一阵凉意。

    李九皋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并未有血流出来。就在他想长舒一口气的时候,身体却突然,断为了两截,鲜血喷涌而出。

    “不……不可能……天命……怎……怎么会……你……你……”李九皋跌落在地的上半身,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无名,惊诧的话语还未说完,便命丧黄泉。

    王无名赶忙抱着倒在地上的林舒窈,此刻,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你撑住,我带你去看医生,宋老七,宋老七肯定能治好,他……他是神医,我应该还记得路这么走!”王无名说着,便将自己的衣服撕开,想拿布条给林舒窈绑着止血。

    可是偏偏,方才李九皋的双剑,刺中的都是林舒窈的要害,林舒窈口吐鲜血,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不用了……臭……臭流氓,你以前说过,我死了……你会记住我的……不许……不许食言。”

    “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神医,我带你去找神医,我不许你死!”王无名的双眼,已是波光粼粼,他抱起林舒窈,无助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好多事……还有好多事想和你做呢……”林舒窈奄奄一息地说道。

    “会做的,以后都会做的。”

    “好多事……无名……”

    “你撑住,我带你去找神医,你撑住!”王无名抱着林舒窈,无助地走来走去,待到他低下头,看着迟迟没有说话的林舒窈,却发现,林舒窈已经香消玉殒了。

    王无名重重地跪倒在地上,紧紧地抱着林舒窈,把头贴在林舒窈的身上痛哭着,仿佛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那边正在和邓放激战的赵阿狗,方才目睹了自己的主子一家三口皆命丧黄泉,心中痛苦和悲愤交织在一起,偏偏自己和邓放打得难解难分,不相伯仲。

    突然,后院走出来一个面容俊朗,披散着头发的男人,手中拿着半张藏宝图和断剑,对邓放说道“到手了。”

    “撤。”邓放说完,便将手中的刀向赵阿狗一推,纵身一跃,逃离了现场。而那披散着头发的人,轻功了得,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赵阿狗见邓放已经撤离,缓缓走向了王无名。此刻,王无名依旧将头贴在林舒窈的身上痛哭着,赵阿狗见此,只是默默地在一旁站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觉间,已是斜阳浸染天空,那将会是夜晚前最后的温存。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