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的绝情谷,在薄暮的渲染之下,更显萧瑟。山腰的浅凹处,三座墓碑并排地坐落着,左边是林不疯的墓,右边是李蓦然的墓,而中间那座略矮的墓碑,上面写着林舒窈的名字。
林舒窈,曾经鲜活的人生,如今只剩下了这三个被刻在墓碑上冰冷的字。王无名站在墓碑前,久久凝视着这三个字,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如果是梦,为何还不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呀,王无名!快点醒来呀,臭流氓!快点醒来,回到与她初见的那个夜晚。只要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哪怕那一夜,自己没有去招惹她,脱去她的袜子,两个人只是擦肩而过,此生不再有任何交集,只要梦醒之时,她依然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只可惜,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萧瑟的秋风,吹在王无名的身上,真切的寒冷,将王无名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他单膝跪在地上,在坟包上又加了一把土,抬眼又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缓缓站起来,转过了身,离开了墓前。
一身白色丧服的赵阿狗,缓缓走到墓前,将刀扔在地上,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看了一眼三座墓碑,拿起刀,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王无名看着赵阿狗远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虽然与他见过几回面,但其实,真正意义上的交谈,一次都没有,甚至自己都忽略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王无名摇了摇头,准备离开绝情谷,前往地藏会,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楚十一去哪里了?自从自己与李九皋恶战以后,便没有再去注意楚十一。此刻的他,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之情,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自己还能做好什么?身边的人,谁也照顾不好,到头来,一个个都是悲剧收场。是不是也许远离自己,才是人们最好的选择?
就在王无名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我怀疑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无名哥哥。”
寻着声音,王无名看到楚十一正站在那,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肿了,但此刻,脸上却露出勉强的笑容,手捧着些野果。
“你跑哪里去了?”王无名问道。
“我见山上有许多成熟的野果,就去采野果了。我已经吃饱了,这些是留给你的。”楚十一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假,真是个不擅长伪装的孩子。
王无名走上前去,拿起一颗野果,放进口中,一股酸涩的味道袭来,但他还是笑着摸了摸楚十一的头,说道“走吧。”
几日后,威严的督主府门前,一个一身白色丧服的男人,提着刀,一脸冷峻地站着。他身上的丧服,已经沾上了不少污渍,但阳光下,那沾着污渍的白色,却更添几分杀气。
“我说哪里来的疯子,怕是活得不耐烦吧?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门前的侍卫,话还没有说完,赵阿狗的刀,便将侍卫的头砍了下来,头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一边。侍卫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赵阿狗白色的丧服上,红色的血滴,如同盛开的鲜花,慢慢绽放。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侍卫,见状慌张地想要拔刀,刀还未拔出来,那拔刀的手,就被赵阿狗的刀削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侍卫见到自己的手掉在地上,那断掉的手,正卧着刀柄,甚至还在颤抖,顿时吓到大叫一声,仓皇逃走了。
赵阿狗提着沾满鲜血的刀,走进了督主府,府内的侍卫,见到有人闯了进来,纷纷拔刀,将赵阿狗围了起来。虽说围了起来,但一众官兵却谁也不敢先动手。
剑拔弩张之时,一个人将这包围圈推开一个缺口,其余人见到此人,纷纷面露恭敬却又惧怕的神色。赵阿狗一看,原来是邓放。
“又见面了。”邓放平静地说道。
“阉狗督主在哪?”赵阿狗的话语,如同他的刀一般冰冷。
邓放冷笑一声,说道“督主不在。”邓放说完,挥手示意侍卫们离开,侍卫们虽然面露惊诧,但纷纷听从了邓放的指令。此刻,院中就只剩下了赵阿狗和邓放。
“去哪里了?”赵阿狗问道。
“你觉得督主去哪里,还要跟手下的一条狗汇报吗?”邓放苦笑一声,说道。
“你不是他的贴身侍卫吗?他连你都不相信吗?”
“我也以为,他会信任我,可惜,并不是。”邓放抬眼,看了眼天空,感叹道“真是个好天气呀。”
“是个报仇的好天气。”
“那天的对决,还没有比完。”邓放缓缓说道。
“可惜我今天要杀的,不是你。”赵阿狗说道。
“可惜你要杀督主,就得过我这关,我不可能就这样放你走。”邓放说着,便拔出了刀,“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阿狗。”
“赵阿狗?是本名吗?”邓放问道。
“是绝情谷谷主给我起的名字,原来叫什么,我早就忘记了。”赵阿狗平静地说道。
“我记住了,我叫邓放。今天无论是谁死,起码知道是死在谁手上了。”
二人面对面站在院中,手中的刀,都已经蓄势待发了。邓放深吸一口气,紧握刀柄,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这刀上,使出了这一生最凶猛的一刀。
刀光闪烁,赵阿狗心中却平静如水,手中的刀,如呼啸而过的疾风,眼见就要在邓放的刀还未劈到自己之前,便削到邓放的脖子了,刹那间,一声枪响,击碎了这一切。
赵阿狗的这一刀,被突如其来的一枪,打断了,可邓放的这一刀,却重重地落在了赵阿狗的肩上。待到邓放反应过来之时,为时已晚,这一刀,已然将赵阿狗的半个身子都要砍断了,而赵阿狗的胸前,被子弹击中的地方,一朵绚丽的红花,在白色的丧服上慢慢地盛开了。
赵阿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子弹击中的地方,缓缓抬起头,轻蔑地对着邓放笑了一笑,之后眼神中,吐露出遗憾的神情,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谁开的枪!”邓放愤怒地喊道。
一名侍卫,将举起的枪放下,方才还得意的脸上,此刻却面露恐惧,他颤抖地说道“我……是我开的枪……”
“我有命令你开枪吗!”邓放此刻,愤怒与厌恶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侍卫被吓得不敢吭声,赶忙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邓放看着眼前跪倒的侍卫,恨不得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可是他想了想自己的身份,还是忍住了。他回过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赵阿狗,那一身白色丧服,此刻已经被鲜血浸红,那如同鲜花盛开的血迹,此刻也早已被鲜血淹没,不再是花的模样。此时此刻,他的愤怒在一点点消退,厌恶之情却开始慢慢扩大,直到占据整个内心。
邓放不再言语,将刀收回刀鞘,缓缓走向屋内,走向那个他应该待着的地方。
赶了几日的路,王无名回到了地藏会。可是刚见到活阎罗,活阎罗便用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对王无名说道“来得正好,跟我走,有好戏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