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鹰鼻鹞眼,湿淋淋的大红的官衣,手按刀柄,看着几个人,脸上浮动着怜悯一般的嘲笑。看了一会儿,那人轻轻哼了一声,打破了沉默,道:“我拜呢?还是不拜呢?怎么说,您也是坐过金銮殿的人,真是让我纪某为难啊!”
是他!纪纲!就算是他不自报家门,所有人都能猜出来眼前他的身份。听了他的话,建文帝冷冷地道:“只怕你们那位主子是让你来杀我的,而不是让你来拜我的!”
纪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依旧笑道:“怎么说这也是你们的家事,不要让我这个外人太为难才是。”
“乱臣贼子!”项继先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纪纲好像挨了一鞭子,脸上的肉抽搐了几下,那点可怜的笑容也一扫而光,冷森森地道:“胜者王侯败者寇,自古就是如此!”说话的功夫,纪纲的身后多了好几个人,清一色的劲装汉子。几个人知道纪纲不会一个人来,但是,当看到纪纲身后的劲装汉子愈来愈多,竟好像源源不断一般,心中不禁栗粟。不过,当看到韦三绝和丹青客两个人面色平静如水,心下也安稳了许多。
云贵山多路多,纪纲把一百多个手下分成十几个小队,每一个小队或十个,或八个,遥相呼应,有骑有步,绝不落单。这一回,自己带的这些校尉都是精挑细选。多年的战阵生涯,纪纲宁愿用牛刀杀鸡,也绝不冒半点风险。皇帝老子才不会问你用了多少人,只会问你交代下来的事办成了没有。
因为瀑布奔腾的声音,三个小队不约而同聚到了这里,恰好看到几个人垂崖入洞,立即率领手下顺着杭绸垂入洞室。原以为几个毛头小子,不值一哂。不想,凭空又多出来两个人。
纪纲故作潇洒的踱了两步,道:“两位就是韦三绝和丹青客吧?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纪某人无缘与山水悠然为友,但也不想为敌,还请两位见谅才是。”纪纲的话客客气气,脸上不卑不亢。
韦三绝懒洋洋地道:“你知道我们到这里干什么吗?”
他的话一出口,项承志几个人都吃了一惊。纪纲也是一愕,抬起头,四下观看,道:“你们不会是到这里隐居的吧?”
“隐居?”韦三绝发出一声轻笑,“指挥使大人不会以为我们是蚩尤吧?”
纪纲微微一顿,道:“愿闻高论。”纪纲一时间揣摩不透书逸想说什么,只好假装客气一下。
韦三绝站起来,慢条斯理地道:“这里是上古的一处神仙洞府,藏着一桩天大的秘密。据说,谁破解了这个秘密,就可以君临天下。”
纪纲心头一凛,沉声道:“这么说,你们已经破解了?”
韦三绝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吧。”
纪纲冷冷一笑,道:“阁下是不是把我纪某人当做三岁的小娃娃了?”
韦三绝也不理你他,道:“红岩对白岩,金银十八抬,谁认识的破,雷打岩去抬秤来。”
纪纲冷笑道:“十八抬金银,不少啊!”
“十八抬金银?”韦三绝发出一声轻笑,“那不是愚弄那些山民的。古人一字可抵千言。那红岩上的天书韦某虽然认得不全,可也识得七七八八。天书说的是,在这座洞府里藏着一件上古神器,得此物者,即可号令天下。白岩下不过是一点起事的饷银而已。”韦三绝的话一出口,项承志几个人都大惊失色。想不到,韦三绝早已经破解了天书。
纪纲脸上浮起一缕轻蔑,道:“那你们还等什么?”
韦三绝叹了一口气,道:“当年诸葛武侯南征孟获,需要当地蛮人的头颅祭天。武侯于心不忍,乃和面为剂,实以肉馅,称为‘蛮首’,也就是现在馒头。要想得到这件神器,要用三十六颗头颅做祭,祭那根通天石,才可以得到神器。”说着,一指洞室当中的一根石柱。
那石柱拔地而起,通体浑圆,直达洞顶。纪纲打量了一下,道:“那你们还等什么?”
韦三绝双手一摊,道:“没有祭品啊!三十六颗人头就是三十六条人命。应大师于心不忍,想效仿武侯做‘蛮首’代替,我们又怕不灵。正商量着, 你们就来了。”
纪纲哈哈一笑,道:“阁下看我们这些人行不行啊?”
韦三绝颇有些无奈地道:“这也许就是天意难违吧。”
哈哈哈哈……
纪纲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在洞室里碰撞,回荡。震的人耳鼓隐隐作痛。纪纲似乎遇到了平生最可笑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久久不绝。
突地,纪纲的笑声一止,忽地翻起,背后的长刀呛然出鞘,直指韦三绝的咽喉。奇变陡生,项承志几个人正在惊愕,丹青客的身形一飘,落在了洞室的门口,手里狼毫一挥,就点中了两个校尉的印堂。那边,纪纲的突袭似乎也在韦三绝的意料之中,一个“金刚铁板桥”,轻轻松松躲开了纪纲的一记突袭。
不想,纪纲刀势不衰,直指建文帝。纪纲知道,建文帝才是此行的目的所在。只要建文帝一死,一切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韦三绝一直在建文帝几个人面前晃动,遮住了门户。纪纲的这一记突袭,就是想迫开韦三绝,直取建文帝的性命。
因为建文帝的身份特殊,每一次走的时候,项承志和龙静雪都会在前面开路,然后是凌霜和傲霜,项继先断后。休息的时候,建文帝坐下后,几个人也是左右拱卫,谁也不会坐在建文帝前面。这一次,也不例外,建文帝的位置也是稍稍靠前,韦三绝和丹青客坐在最外围。当然,这一切也都落在了纪纲的眼里。
雪刃破风,嘶嘶有声。坐在建文帝左边的项继先来不及细想,一个肘锤,击在建文帝是手臂上。建文皇帝哎哟一声痛呼,栽倒在项承志的脚下。只这短短的一瞬,纪纲的长刀贴着建文帝是脖颈刺过去,戳在后面的岩石上,铮然一声龙吟。
可惜!纪纲心里叫了一声可惜,只觉背后风声飒然。纪纲的长刀背厚刃薄,韧性极强。巨大的惯力下,弯曲如弓,翁然一声复直。纪纲借着一弹之力,偌大的身躯,凌空一翻,倒飞出去,越过了韦三绝的一击,单手在石柱上一撑,手臂一曲一伸,卸去力道,稳稳落到地上。
只在电光石火间,建文帝就在生与死之间转了一个来回。纪纲也堪堪躲过韦三绝的一击。回头看时,韦三绝双手托着十几片竹简串成的竹策。笑吟吟的,正在轻轻嘘气,似乎在吹去上面的灰尘。原来,袭击自己的竟然是一部竹策!
好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