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的家里只有一个老娘。
以前有个弟弟,后来病死了。
有个爹,日本人攻城时,也死了。
要是再挣不到钱买药,他娘也要死了。
林放跟在柱子的后面,左手拎着一块布料,右手拎着二斤猪肉,向着柱子邻居家的方向走去。
刚进院子,林放就愣了一下,下意识微低下头。
这邻居不是本人,正是那日林放帮忙捡菜的老大爷。
“柱子来了啊!”
那大爷笑着迎了出来,看到林放后神色一愣,但也没多说什么,招呼着二人进了屋子。
二人在老大爷家里换好衣服,就没有多做停留,离开前,林放偷偷的留了一小块猪肉没有带走。
“老头子,这柱子怎么又领了一个汉奸回来?”瘫在炕上的老大娘皱着眉,问道。
这柱子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也知道是什么品性。虽然当了汉奸,但也是为了他那个病了的老娘。从没仗着身份干过什么坏事。
所以当初跪下来求自己帮忙瞒着他娘,他们俩也就同意了。
怎么这人还越来越多了?
老大爷叹了一口气道:“这娃子啊我认识的,我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这该死的世道啊”
柱子家很简陋,院子里空荡荡的,一点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林放弯下腰过了那道极其矮小的门楣,刚走进屋子,就闻到一阵阵的药味。
他抬头打量着四周,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一个炉子和一张破床,炉子上座了个药罐,破床上躺着个老太太。
这应该就是柱子的老娘了。
“娘,我回来了!”
柱子把手里的药包放下,喊了好几遍,声音极大。
那老太太睁了睁眼睛,发出微弱的声音:“柱子啊”
柱子紧忙走了几步,把他娘从床上扶坐了起来,用正常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娘,我在外面认了个干弟弟,长的可俊,领回来见您嘞!”
柱子娘闻言看向门口,眯了眯眼睛勉强辨认着。
林放迅速放下东西走到了床前,他弯着腰,握着老太太的胳膊,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娘诶!我是您新儿子!”
“好,好好,这孩子真好啊!”柱子娘笑着,突然咳嗽了几声。柱子吓的急忙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一会,柱子娘又睡下了。
“咱娘一直这样吗?”林放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眼前煎药的柱子问道。
“是啊,老毛病了”
柱子摇着扇子,声音沙哑:“吃药也只能吊着命,没法子根治。”
林放拄着胳膊思索,突然开口道:“我有个土方子,应该能治,不过药我没带,得明天才能给你。”
柱子听了这话,眼神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没有了波澜。
类似的话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但每次都是骗钱的,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尝试了,不过柱子不想拂了林放的好意,停了下扇子,偏头说道:
“放子啊,我娘这情况我也清楚,治不好了”
“你信我吗?”林放打断了他的话:
信我就让我试试,这药都是些温和材料做的,不用什么钱,就算没用对身体也没有害处。”
柱子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就相信了。
反正也不差这一次了,万一有用呢?
林放从柱子家离开,转身就向着盖记剃头铺走去。
上面有事找他。
每次有任务的时候,剃头铺的门口都会挂上理发便宜两文钱的木牌子。
不过林放不是自己看到的牌子,今天他并没有路过剃头铺。
林放脚步轻快,嘴角微微勾起。
他可是有靠山的人。
“叮咚——”
“别忘了今天晚上七点之前去和刀锋接头啊!”
“叮咚——”
“接头暗号别说错了!”
林放走到剃头铺的门口,推门而入。
店里早就没有了客人,只有一个满脸油光的汉子坐在板凳上啃煎饼,应该就是刀锋了。
“老板,我想剃个光头。”林放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指着自己的脑袋道。
什么破暗号。
“光头可不好看啊小兄弟,我给你剃个别的吧!”
“也行,不过你得给我再便宜三文钱。”
“成!”
盖哥三两口就吃掉了手里的煎饼,他擦了擦手,站起身开始给林放剃头。
林放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少剪点,我要个微分碎盖!”
盖哥:?
要个盖?
明白!
一番折腾过后,林放痛彻心扉。
盖哥看着眼前的锅盖,心满意足。
他拍着林放的肩膀,兴奋的道:“你就是那个从七十六号偷人的学生啊!”
“嘿,长得还真像个学生!”
林放被他抓在手里,生无可恋的应和着。
他终究是被生活压弯了脊梁,再也不复少年模样。
呜呜呜
这可是他从大渡河就开始留的头发啊!
两人心里到底还惦记着正经事,没有在头发上多加讨论。
盖哥眼睛环顾四周,低声道:“日本人昨天往津城内运了一批毒气弹,组织命令我们把他截下来。”
“这次行动成员包括你,我,夜鹰和黄河。”
林放一愣,缓缓的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我们?!”
夜鹰两人是情报组的,没什么身手。
自己只有身手,这身手还见不得人!
黄河就是个木乃伊。
只有眼前这个刀锋看起来能打一点。
他们?
去闯日本人的仓库?
偷毒气弹?!
“准确的来说,就我们俩。”盖哥正色道:“夜鹰负责搜集信息,给我们提供行动计划;黄河则负责毒气弹的后续消毒处理。”
林放:?_?
咱俩负责去死?
组织这样的安排其实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类似的行动任务普遍不会安排太多人,毕竟人多了难免会出些差错。这次的人数算是正常标准,盖哥稍微解释了一下,林放就明白了。
他走之前要了一把剪子和两面镜子。
林放回到包子铺,调整好镜子的角度,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自己,抬起手。
“咔嚓——”
“咔嚓——”
人的脸面都是自己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