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或许有修罗相伴?一路行来,竟无妖兽滋扰。二人边行边谈,不觉已至离陌寒昔与白泽告别之土丘前。
此土丘甚为奇特,泥石沙土相杂,一侧为平缓土坡,另一侧则陡峭如削,宛如一巨馍被刀削去半边。
此时土丘上立有一影,恍惚间,离陌寒还以为是白泽。近观之,竟是一只白狐,身后六尾交错摇动,犹如钟摆。
“呔!你是何人?”
离陌寒回首一望,舍脂已摆出迎战之姿,所喝问的方向并非白狐,而是自己;再细看,她的蓝瞳已扩大至正圆。
修罗不修元神,定力极弱,想必是已被白狐所迷。
离陌寒迅捷闪身躲开舍脂迎面拍来的玉掌,一把扣住她的内关气门,向她体内注入一道真炁。
一个激灵,舍脂顿时如枯柳淋雨,神志变得清明。
白狐见其迷魂瘴失效,转身欲遁去。
离陌寒急步上前,拱手道:“狐仙,在下欲求见尸南森罗,可否代为通报?”
已隐入土丘另一侧的白狐,听闻离陌寒之言,又探出头来,一双豆眼转动不休,似在辨识他言语真伪。
离陌寒取出腰间墨玉,轻轻一掷,墨玉精准落在白狐面前。
白狐犹豫片刻,看看地上墨玉,又看看离陌寒,最终衔起墨玉,跃下土丘,转瞬消失无踪。
“离公子,你何故扣我手腕?难道担心我向那白狐出手?”
离陌寒这才意识到自己仍握着舍脂手腕,连忙松手道:“呃……确实如此,我担心你太过冲动。”
被迷魂瘴所惑之人,往往不自知被惑,只觉自己乃一时失神。对于初出茅庐的舍脂而言,恐怕难以理解迷魂之术,故离陌寒选择隐而不言。
两人静候约一盏茶的工夫,方见远处两道身影缓缓向此靠近——白狐引领而来的并非白泽,而是一位身着墨绿长裙、胸前紫色锦缎裹胸的女子。
离陌寒见曾见过此女子,认出其乃商羊,携舍脂齐齐施礼道:“拜见商羊仙子、拜见狐仙。”
舍脂身为公主,在光明城中多是他人向她致意,她鲜少主动与人打招呼。适才离陌寒耐心教导,方使她略懂为何要主动施礼。
商羊微微欠身还礼,问道:“公子,大王外出,有何要事请告于妾身,妾身定当转达。”
离陌寒知商羊乃白泽近臣,自无需隐瞒,便将所求之事如实相告。
商羊听罢,目光落在舍脂身上,内心不禁波澜起伏——即便是同为女子,亦为舍脂之绝色所震撼,更遑论世间男子?
她摇首道:“舍脂公主异人之处非仅尖耳,其绝世之颜亦足以招惹无数狂蜂浪蝶,届时恐难以自善其身。”
离陌寒忆起白墨之貌,与白泽确有几分相似,便问道:“吾观白兄能变换元魄面目,不知其有何妙法?”
“公子若具大王之修为,自不难为之。”商羊道,稍加思索,从腰间取出一小巧瓷瓶,递予离陌寒。
“此乃异绒丹,以九尾狐眉间绒毛制成,辅以口诀即可施展易容之术,只要元神不离魄体,便可持久易容。”
离陌寒接过瓷瓶,细观其上,见白腻瓶身上刻有几行细小文字,且隐约可嗅一股狐臊之气,不禁微微蹙眉。
“异绒丹极为珍贵,若非公子乃大王之挚友,妾身断不肯轻易相赠。信与不信,公子自酌。”
商羊似察觉到离陌寒的犹豫,将墨玉掷还,留下一句后随即携白狐飘然离去。
离陌寒轻叹一声,凝神静气,揭开瓷瓶之盖,顿时一股浓烈的狐臊之气扑鼻而来,几乎令他窒息。
舍脂早已捏鼻远立,此刻更是忍不住用手在鼻前扇风,逃至更远之处。
离陌寒也只好一手捏鼻,将异绒丹一口吞下。稍后,未觉异常,便向舍脂招手示意她回来。
舍脂在远处连连摆手,迟迟不肯靠近。直至狐臊之气散尽,她方才趑趄不前、一步三停地回到离陌寒身边,捏鼻之手仍旧紧握不放。
离陌寒将瓷瓶递与舍脂,自身则以剑指结印,凝神聚气,运转真炁。其元神缓缓变化,由实质之态渐转为气态,徐徐向舍脂靠近。
最终,离陌寒元神与舍脂合为一体。“他们”默念瓷瓶上所刻之口诀,瓷瓶突然“啪”的一声,碎裂成粉,自舍脂指间飘散。
舍脂急忙抬手轻抚己之双耳,发觉尖耳果真已变作与离陌寒一般之人耳。
……
上官骁腾正于花园中舞剑,一妇人携一稚童旁观,近卫持巾侍立。
稚童边看边拍手欢呼:“外公好厉害!外公好厉害!”
忽有守卫来报,言北城门发现一衣衫褴褛之女子。
若其他城门遇可疑之人,守卫自会先捉拿再禀报。北城门通幽都山,故行事更谨慎。况且女子声称欲见郡主,守卫不得已而报之于将军。
上官骁腾抛剑予近卫,接巾擦拭额头汗珠,蹲身抚稚童之首,温言道:“天儿,暂随容妈戏耍,外公片刻即返。”
言毕,向妇人递使眼色。妇人会意,引稚童离去。
“随我一探究竟。”上官骁腾跨马,疾向北城门驰去。
北城门前,果见五六守卫围着一女子。
女子仅披兽皮,身材颀长,肤色若栗,头戴狐首帽,容貌平平,似寻常猎户之女。
守卫见上官骁腾到来,纷纷让道。
上官骁腾勒马驻足,高声问道:“来者何人?何事求见郡主?”
女子急忙施礼,答道:“禀将军,民女佘织,堂庭镇人,与郡主为旧识。今日途经洛月城,特来拜会。”
“佘织?旧识?拜会?”
上官骁腾低声重复,沉吟须臾,点头道:“若为郡主旧友,自当礼遇,请随本座入城细谈。”
上官骁腾并不落马,言罢即调转马头,身后跟随的两队侍卫迅速分开,他便策马穿行其间,自称佘织的女子紧随其后。
未行数步,两侧侍卫忽地合围,捉住佘织双臂,将其制服。
佘织乃舍脂,身负离陌寒元神,对这十余侍卫自是不惧,但为见上官宁,不愿伤及无辜,故暂且就范,打算入城后再谋脱身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