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起!”
某声令下,八位女舞者如轻风般步入五王面前的空地,众人施礼道福,姿态优雅。
这些舞者身姿曼妙,曲线玲珑,头戴奇异的猪婆面具,身上仅以两块兽皮轻覆,麦栗色的肌肤在珠光的映照下更显润泽无瑕,平添了几分撩人之姿。
她们的手腕与足踝上,都系着一圈铃铛;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她们的臀部后方摇曳着一条扁平而奇特的皮制尾巴,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妖娆之美。
与此同时,台上已有八位女子准备就绪,她们各持一钟、一磬、一琴、一埙、一鼓、一瑟、一笙、一箫,正好“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八音齐全。
“咚!咚!咚咚……”
舞者就位,鼓声骤响,由轻及重,由疏及密;紧接着琴瑟和鸣,悠扬如和风清奏,清脆如黄鹂啼唱;钟声随后徐徐响起,似山泉叮咚,又似铁骑奔腾。
离陌寒心中不禁暗自惊叹:此不正是人皇颛顼祭天时所用的《承云舞》乐曲吗?只是古时帝王皆求“九”数,为何才只有八位舞者?
无论如何,昔日人巫联姻,确实极大地促进了双方文化交融。这些乐手此刻所奏之乐器,或许便是那时颛顼赠予九凤的彩礼,否则以修罗族之技艺,断难打造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八音乐器。
随着乐曲的韵律,舞者缓缓起身,翩翩起舞,手足上系着的铃铛随之发出清脆悦耳之声,打断了离陌寒的四方神游。
相传,《承云舞》乃是由一种名为“鱏”的神秘生物,即猪婆龙所演绎,旨在祭天祈福。其动作大开大合,简单而粗野。
然而,当女舞者以她们柔美的身姿爬行与跳动之时,却展现出一种别样的野性之美,离陌寒一时看得入神。
鼓声骤然激昂高亢。八名舞者动作划一,身体一致后仰,肚皮朝天,胯部猛烈摇摆,带动身后扁平之尾大幅度摆动。
那尾巴甩过舞者盈盈一握的细腰,轻轻拍打肚皮,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响,与鼓声紧密相和。
一时间,其他乐器皆沉寂无声,唯剩鼓声与拍肚皮声交织在一起,“咚啪、咚啪、咚啪……”的节律,宛如战鼓催天。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随着这节奏跳动起来,仿佛身心都被这神秘的韵律所牵引,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嘭”的巨响,紧接着,无数曼珠沙华的花瓣悠然飘落,恰似一场绚烂的花雨。
花雨纷飞之中,一道惊鸿艳影翩然而降,正是那第九位舞者。
她的装扮与其他舞者相似,唯独两点不同:脑后那炽烈如火的红发,以及蜂腰上那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皮腰带。
此舞者莫非便是舍脂公主?
离陌寒急忙转头望去,却发现身旁的舍脂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他心中疑惑,四处张望,恰巧与站在角落中的梭毗那满含笑意的眼神相遇,顿时心中所想得到了证实。
舍脂巧盈落入八位舞者正中,如同八朵花瓣中鹤立的花蕊。她随着音乐的节奏,以站姿扭胯甩尾,动作狂野而充满力量。
她高举双臂,两腿交叠,全身上下唯有胯部在动,凹凸有致的曲线,丰韵娉婷,美得令人窒息。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瞩目,为之倾倒。
倏忽间,所有舞者的动作与鼓声一同戛然而止,场内一片寂静。
紧接着,一连串清脆的铃声“唦唦”响起。舍脂似乎并未有明显动作,但腕部和踝部的铃铛却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轻颤不已。
她舒展玉臂,右腿弯曲,左腿优雅前探,上身微微弯曲,如同新月悬挂于碧空之中。
突然,她的左手颤栗如同电击,那颤栗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从她左手指尖迅速传递至左肩,再至右肩,然后传至右手指尖,最后又沿着原路返回,极似一条来回游走的灵蛇。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自然流畅,如同出水白莲,不染尘埃。
在这个过程中,她手足上的铃声竟然能够保持连绵不绝——舍脂对身体肌肉的控制能力令人骇叹,仿佛她的身体每一寸发肤都充满了灵性,能够随心所欲地舞动。
而后,钟、磬、琴、埙、鼓、瑟、笙、箫八音相继和鸣,将《承云舞》推向了高潮。
舍脂的身体柔软如无骨,舞姿翾风回雪,轻步曼旋似燕子伏巢,疾飞高翔若鹊鸟夜惊。
没有长袖,没有云纱,没有珠缨,没有花鬘,九名舞者仅凭人体自然之美,将承云舞的原始纯粹展现得淋漓尽致。
场上鼓声渐急,舞者的身姿亦随之舞动得越来越快,如玉素手婉转流连,扁尾随风飘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动感与活力,仿佛将天地间的韵律都融入其中。
几声急促的鼓点之后,随着一声悠长而深沉的鼓声,承云舞收尾结束。云舞随风散复收,天乐似磬韵还幽。
“好!”众人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掌声雷动,久久未息。
众舞者谢幕归位,乐手继续演奏着激昂的背景乐,将现场气氛继续推高。
舍脂摘下猪婆面具,与众舞者一一碰肩之后,回到座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向离陌寒做了个鬼脸。
“未曾料到舍脂公主竟有如此高超的‘舞功’,着实令人钦佩。”离陌寒说道,带着一脸调笑看着她。
舍脂解下皮制扁尾,假装嗔怒道:“莫取笑我,此舞可累人。”
说完,她举起酒瓯。离陌寒见状,默契照做。两人酒瓯相碰,一饮而干。
“公主,离公子。”梭毗忽然缓步走来,恭敬施礼道:“捉持王有请离公子到修罗场观礼台一叙。”
“捉持叔这是不让贵客安享佳肴啊?”舍脂将酒瓯往木桩上一搁,故作生气状:“走,我亦随你同往。”
“公主……”梭毗开口,欲言又止。
舍脂瞪了她一眼,无奈道:“行了,此乃我自作主张,与你无干。”
梭毗这才松了口气,目送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