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一切皆为虚幻,何以她的轻息如幽兰,温柔缱绻,触手可及?可若此情此景皆为真实,何故心中却泛起一股莫名的疏离之感?
他频频眨眼,试图在朦胧的迷雾中寻觅一丝清明,以辨识自己究竟置身于何方。正当此时,忽闻女子惊喜之声:“好极了,离公子,你终于苏醒了!”
他的目光越过女子曼妙的身姿,投向那无边无际的红色花海,记忆的碎片在瞬间拼凑完整——他仍然身处幽冥血海。
难道自己已命丧于修罗王之手,此刻正踏上通往地狱道的轮回之门?离陌寒心中惊惧,猛然坐起。
然而,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女子的面容上,认出她乃是舍脂公主时,心中的波澜终于平息。
舍脂见离陌寒神色恍惚,疑其遭回忆反噬而失常,急从腰间解下他所留的灵识玉佩,轻声道:“离公子,昔日之诺,可曾记得?”
离陌寒面露沉凝,冷声质问:“汝乃何人?”语毕,竟欲伸手扣住舍脂那那纤细玉颈。
舍脂高举灵识玉佩,急切呼喊:“我……我乃舍脂,离公子,你瞧,你瞧,此玉佩是你亲赠之物……”
离陌寒接过玉佩,凝视细观,忽而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哈!离公子,竟敢戏弄本公主,再也不理你了!”舍脂轻嗔一声,转身轻盈跃向山下。
“舍脂公主,恕罪,恕罪……”离陌寒边赔不是,边急步追赶,“舍脂公主,吾昏睡之际,究竟已过几许?”
“已逾一日一夜。”舍脂蛇走雀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庆功宴即将开始,我等须速速归去,否则捉持叔必又数落我了。”
一闻“捉持”之名,离陌寒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胸口,恍若修罗王那震撼乾坤的一拳,余威犹自震荡心间。
“离公子,你的记忆,是否已寻回?”舍脂朱唇轻启,眼中闪烁着好奇之光。
“确是寻回了些许片段。”离陌寒微微颔首,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沉思,“只可惜,那狡黠的盲婆,仅只给回我一颗灵石。”
“能重拾些许片段,已是天幸。”舍脂转身,边倒退而行,边笑颜如花,追问道:“那你都忆起何事?速速与我分享一二。”
离陌寒被舍脂媚如日光的乐观所感染,嘴角微扬:“嗯……我忆起了幼时的你,还有……被捉持王重击一拳……”
“啊?是否因欺负我而受拳?哈哈哈,真有趣,快细细道来……”舍脂急切催促,眼中闪烁着童稚般的雀跃与期盼。
“且说那时,我们的舍脂公主尚且只有那般高……”
二人相谈甚欢,笑语盈盈,打趣间已悄然回到光明城。
然而,城中之景却与往昔迥异,林间难觅修罗族人身影,唯有数名侍从,手捧佳果美酒,步履匆匆,往来其间。
“想必他们皆已前往七叶堂。”舍脂言罢,拉着离陌寒,在吊桥之上轻捷腾跃,转眼便至一座外观形似巨大蚕茧的奇异“建筑”前。
“此地即是七叶堂,随我来!”舍脂率先推门而入。
眼前景象霎时变幻,人声鼎沸,修罗族人往来穿行,热闹非凡,更有众多已安坐其中。
七叶堂,广约修罗场之半,四围以与修罗场相同的带状物环绕,穹顶被七片如意巨叶所覆盖,构筑成一个宏伟的大礼堂。
礼堂正中,五个大木桩状如案几,其后各置一石椅,二者皆质朴无华,浑然天成,全凭钝器雕琢而成,未施雕琢,尽显原始粗犷。
对面,天然形态的大木桩与石墩横竖交织,宛如棋盘布局。
每个大木桩之上,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各色鲜果与烤肉,以及工艺极其粗糙的酒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公主,你可终于归来,我寻觅汝甚是辛苦。”梭毗不知从何处闪现,语气中满溢焦急与关切。
舍脂却漫不经心,道:“何须忧虑?难道还怕我修罗公主在这光明城中迷失方向不成?”
“那倒不至于。”梭毗轻笑,眼中掠过一丝戏谑之色,“只是若寻不见公主,我这下做下属的不免又要受捉持王一番责难。”
“哼!早知你会如此一说。”舍脂轻嗔,轻轻刮了刮梭毗挺翘的琼鼻。
在梭毗引领之下,二人于最前排中央的两个石墩落座。
不多时,七叶堂内已是人头攒动,修罗族人齐聚一堂,黑压压一片。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内门缓缓开启,青面捉持、红面雄力、黑面头首、蓝面武艺、紫面摧伏,修罗五王依次而出,气势磅礴,威压八方。
此刻,离陌寒特别留意到,捉持王依旧是八臂雄姿,而摧伏王已生出七臂,更显威猛。
五王现身,七叶堂内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息以待,虔诚而肃穆。
“今年斗戮大赛,有幸迎来地仙莅临,让我族共同敬这位来自浮地的客人。”捉持王率先举起酒瓯,其余众人纷纷响应,举杯共贺。
舍脂以皓腕轻蹭离陌寒,离陌寒心领神会,端酒瓯站起身来,向众人微微颔首,朗声道:“感谢诸王款待,感谢各位盛情。”
言罢,与众人对饮而尽,气氛热烈而融洽。
稍顿,捉持王再次举瓯,面带慈祥之笑,“亦有舍脂公主,初涉斗戮便力挫战狂,实乃我族之荣光,我等共向舍脂公主致敬!”
“捉持叔,你还取笑我。”舍脂轻嗔一声,面庞却洋溢着笑意,举酒瓯与捉持王相呼应。
“舍脂公主!舍脂公主!舍脂公主……”众人齐声高呼,声震屋瓦,表达对修罗公主的无限敬仰与喜爱。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舍脂酒瓯见底,尽显豪情。
捉持王饮下美酒,随即宣布道:“再有一桩喜事,弑天已顺利接上第五条手臂,我等共同为他欢庆。”
“噢——”众人齐声欢呼,满是艳羡之色,再度纷纷举起酒瓯,一饮而尽。
“诸亲,尽情畅饮吧!”捉持王双手虚抚,示意众人坐下。
修罗族人便纷纷落座,吆喝着相互敬酒,语笑喧阗。